她抬起泪汪汪的小脸,欲言又止的望着他。
他捺着性子说:“妳总要把妳的计划告诉我,我才知道该怎么做,对不对?”
若她根本就无心,他又何必浪费时间?
她低下了头,失魂落魄的看着母女合照,再看看另一侧剪贴而成的全家福照片,就是不开口。
不说话是什么意思?
允晴没好气的翻翻白眼,“妳不说话,那就由我拿主意了。”
她还是保持沉默。
“我看妳现在才要拚是来不及了,我们重点式的念一念,抢分数就好。”他拿了国文参考书,从头到尾飞快地翻过一遍,边看边打勾后又折了几页才交给她,“这些是妳今天要念的,只要读有做记号的就好,中午、晚餐前各抽考四分之一本。”
“嗯。”她总算出声了,但只是这么短短的应了声后,又无下文。
“好,今天要复习的已经准备好了。”允晴正经八百地道:“现在我有个很重要的事要问妳,妳一定要回答我。”
万里不解的望向他,什么事这么重要?
“呃……”他有些尴尬,“妳觉得我同学怎么样?”
同学?几时冒出来的?她见过吗?
他干脆直说了,“昨天他们说想认识妳,不过,妳不愿意也没关系。”
她完全没印象,要如何回答?
再说,此时她哪有心思去想其它的事?
良久良久,等不到她的回答,而她又维持着这样的痴呆状态,他只好换个方式,否则干等到白头她也不会有反应。
“我数到三,妳不回答,我就当妳答应了!一、二、三,好,我把妳的电话给他们了。”语毕,他吹着口哨,掉头走了出去。
而她只是呆呆的看着他走到房外,拿起无线话机拨打,然后再呆呆的回过头,呆呆的翻开参考书,对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继续发呆。
***
原本只打算用两周时间解决万里课业的允晴,却足足留了一个半月,每天帮她复习,带本小说坐在后面盯着她念完规定的功课,甚至连陪考也成了他的工作,直到最后一场考试考完,一整套的金庸小说他几乎看得倒背如流了。
他没半途找借口落跑,自认也已算仁至义尽了。
放榜的隔日,允晴终于松了口气,收拾了行李,谎称学校社团有急事,非要他回去处理不可,就拍拍定人。
一如允晴早就意料到的,万里真的没有考上任何一所高中及五专,而且分数奇惨无比,连车尾的灯都瞄不到。
倒是考高职时,照着他规定的模式,只读些例年来常考的题型,运气不错的正好命中不少选择题,让她吊上了一所学校的尾巴。
万里上了高职后,早已经存在问题的夏家夫妻正式离婚,变成丁阿姨的夏妈妈带着万里回到高雄的娘家。
但万里不适应,孤身回到台北来,神通广大的孙母立刻运用特权替她找了间熟人开办的学校。
奇迹似的,再次回到台北,万里像是开窍了,成绩不但名列前茅,还常常拿奖学金,毕业典礼上领奖领到手软,还以全校榜首的身分考上国立的二专。
而允晴也在同一年,延续着和两个哥哥相同的模式,在大学毕业后出国,继续攻读研究所。
万里二专的毕业典礼上,只有母亲和最疼她的孙妈妈来参加。
典礼过后,孙母将她拉到一旁。
“万里啊!抱喜妳毕业了,再来妳有什么打算呢?”
她浅浅一笑,“我已经找好一个工作了,就在学校附近,等过一阵子稳定了后,我想将我妈从南部接上来。”
“工作?什么样的工作?”不等她回答,急性子的孙母立刻又发表自己的意见,“我看这样好了,孙妈妈安排妳到美国去念书,想念些什么妳自己决定,至于妳妈妈那头,有我这个老姊妹陪着,妳还怕她寂寞吗?”
万里讶然,“孙妈妈,这、这不好吧……”
“有什么不好?妳不是挺喜欢念书的吗?如果妳愿意,到美国去念个文凭回来,不然就当是出去散散心,增加见闻也不错呀!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可是什么?”孙母还是不让她把话说完,“喔,妳担心钱是吧?怕什么?孙妈妈赞助妳。”
“不!孙妈妈,妳的好意我不能接受,我已经欠妳太多了。”
孙母爱怜地搂着她,“傻孩子,说什么欠呢?妳又不是不知道,我一直把妳当女儿看待,如果可以,我还真想听妳叫我一声妈呢!不过,那也要等到妳和晴晴……呃,我是说,妳就别想那么多了,听孙妈妈的安排就是了。”
出国深造本来就是万里的梦想,只不过这个梦想对她而言,一直是遥不可及的,现在有人要帮她完成这个梦想,她当然是感到欣喜万分。
她思忖了片刻,所有的犹豫都在想到允晴时退去又涌上,半晌才下定了决心。
“孙妈妈,谢谢妳帮我做的这一切,不过我有个要求--出国的费用,就当是我先向妳借的好吗?等我回国工作后,一定会慢慢还妳。”
“行、行!都依妳,只要妳愿意去美国就好了。”听见万里肯接受她的意见,孙母乐得合不拢嘴。
“还有,我想先征求我妈的同意。”
“妳放心好了,妳妈那方面我早就跟她说好了,只要妳有意愿,她当然是不会反对。”孙母高兴的直笑,“对了,妳要先念的语言学校,我也帮妳找好了,就在妳晴晴哥哥学校的附近,你们两个住得近,也好有个照应。”
“晴晴哥哥……”
想到她的晴晴哥哥,万里的心不禁一阵抽痛,那是多远多远的一段记忆了,她的思绪渐渐地飘回到童年时,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幕……
***
孙母特别打了通电话给儿子,告诉他这个“好”消息。
“什么?万里要来美国念书?”
允晴刚听到这个消息时,就像蔚蓝的天空突然劈下-道闪电,他一手拿着话筒,足足有三分钟说不出话来。
天啊!她到底要赖他多久啊?好不容易才在美国站稳了脚跟,没想到这个小魔女这时又扑上来了。
他想起小时候的万里,总是像块橡皮糖似的黏着他,怎么甩也甩不掉,一阵寒意冷不防的打心底泛出来。
“妈,我可以不去接她吗?”他几乎是用哀嚎的语气向母亲恳求。
“当然可以啊!”孙母毫不犹豫的答应。
允晴几乎欢呼出声,“谢谢、太谢谢妳了!我就知道妈最疼我了!”
“先别谢我。”孙母好整以暇地听完他的感谢后,下了道但书,“如果你打算下学期自己打工赚生活费和学费的话,你可以不去。”
当妈的永远知道自己儿子的弱点。
这样的威胁,逼得允晴不得不暂时将令他神经紧绷的重要论文,抛到一旁,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到机场接万里。
明明下午两点多飞机才会到达,允晴七早八早就被母亲二十通夺命连环Call叫醒,再二十通电话要他立刻出门,沿路还每五分钟打来问一次他到了哪儿,结果不到中午,他便抵达机场吧瞪眼。
一边等着,他心中也一边犯着嘀咕。
他跟万里是不是八字对冲啊?不然为什么她总是会来破坏他的正常生活?
小时候这样,现在也这样!到底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能月兑离她的魔爪?
他功课已经够忙了,连觉都快没得睡,她还硬要来凑一脚,真要把他搞疯才行吗?
在机场里里外外逛了不下数十回,地上都快被他踏出痕迹来了,她的飞机就是还没来。
看着飞机起起落落,无聊的他开始有了些让自己快乐的假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