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学甲抓抓头,有点不好意思,“可是我觉得她长得蛮漂亮的啊!”
“漂亮!?”
想起长年的身心折磨,他恨得牙痒痒的,巴不得能把万里丢进烤箱烤一烤,再一块块扒下来啃,而他的同学说她漂亮!?
“对啊!而且,她还很有那种楚楚可怜的味道,好像很需要人家保护的样子。”同学乙也说着他的感觉。
“我也这么觉得耶!”
“你们说的人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万里?”他的脸有些扭曲变形。
“当然!”同学异口同声。
万里漂亮、楚楚可怜!?
楚楚可怜嘛……以刚刚的印象而言,算是有那么一点,但漂亮二字,他就完全不能苟同了。
哪个白痴会认为一颗球很漂……等等,万里现在不像一颗球了耶,比较像白骨精,可有谁会觉得白骨精很漂亮的?
那么单薄的身子,说胸部没胸部,说也没,尚称得上清秀的小脸上一片惨白,气色差得不得了,再加上犹如熊猫投胎的黑眼圈,怎么可能漂亮得起来?
同学甲不单单称赞,还有进一步的打算,用肩膀推了推他,“看在咱们兄弟一场的份上,介绍一下啦!”
“我也要!”
“要什么?”允晴还在恍神中。
“把她介绍给我啦!”
“大家公平竞争!”
他是避之唯恐不及,而他们竟还主动想认识万里?
这一刻,允晴终于发现,万里的确从惹人疼爱的小女孩,变成了楚楚可怜的大女孩。
而他以为出头天的美丽人生,似乎在万里出现后,再度变得灰暗……
***
既然都已答应要帮万里复习,即使心底有千百个不愿意,他还是会好好的去做。
只是,国中在教些什么?事隔四年,他早已忘得一乾二净了。
为了保险起见,他自万里那一堆参考书中每一科拿了一本,大略翻过了后,各抽了几道选择题先测测她的程度。
他把卷子放在桌上,“先写完这几张再开始。”
万里没有吭声,默默地拿了纸笔,一题题的看着。
他将双手背在腰后,烦躁的来回走动着。
天空是那么样的蓝、空气是那么样的清新、温度是那么样的宜人、世界是那么样的美好……为什么他就非得在这里帮小妖女复习功课呢?
唉,算了!既然不能推辞,那么,如今最好的方法是用最短的时间帮她复习完毕,了不起陪她到高中联考那天,至多两周,然后,他就可以谎称学校有事,奔回台南那个没有万里的自由世界。
就这么决定!
立定了心意,他转过身子,见她已放下了笔,正望着桌上她与母亲的照片发呆,遂问:“怎么不动了?写完了吗?”
万里迟疑了半晌才点点头,把卷子交给他。
他清清喉咙,约略整理了下考卷,首先是公民与道德。
“下列何者是宗教对个人积极化的功能……”他无高低起伏的念着题目,蓦地瞪大眼睛看向万里,提高音量,怀疑的问:“逃避者的心灵安慰!?”
任何一个有把整道题目与答案看完的人,都不该回答这个选项啊!她怎会选这个?
不能生气、不能生气……
他很努力地调整着呼吸、很努力地挤出个和蔼的微笑、很努力地不要骂出口地轻声问:“妳怎么会选这个答案?”
万里眼角闪过桌上那张母女合照,“不可能选错的……不可能……”
因为妈妈就是这样啊!她怯生生的望向明显动了气的允晴,心中有太多的不确定与不安定。
妈妈的行为让她毫不犹豫的选了这个答案,但这个答案又让他如此生气,那么错的究竟是谁?是课本?还是妈妈?
她不懂,她真的不懂啊!
他开始觉得有些头痛,若她的程度只是这样,那么仅剩两个星期的时间,他要怎么教才能让她考上高中?
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嘛!
下一张,英文。
这次有了前一回的经验,就算出现再荒谬的答案,他也不至于出现太惊愕的反应,但是……
“哇靠!后面已经写了是上周末,为什么还选现在进行式?”他真想把她的脑袋剖开来,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。
万里还是低着头,“我不知道那个字的意思……”
他的头越来越痛了,很努力平心静气的说:“不认识单字没关系,可妳不应该连基本的文法都不懂啊!既然是过去式,好歹妳也要去猜一个尾巴有d或是ed的嘛!蒙对的机率至少高一点,不是吗?”
她面无表情的将头垂得更低,“嗯。”
若她的英文都是这样,再看下去他肯定当场气到爆血管。
换下一张,数学。
“妳!妳眼睛月兑窗了啊?都说是等腰直角三角形,图也画在那边了,妳居然能让这两个角不一样大!还算出三个角加起来超过两百度这种答案!妳上课都在做什么?”
“我……”她心虚的头更低了。
这次他不管她,直接解说比较快,“三个角加起来是-百八十度,这个直角就是九十,因为是等腰,这两个角应该是一样大,所以一百八减九十之后再除以二,答案是四十五度,懂吗?”
万里微微地点头,也不知是真懂还是假懂。
好,再下一张。文科不行,数学不行,也许她的理科会好一点。
“负四!?怎么会是负四?大姊--妳到底有没有在看题目啊?为了满足电中性原理,离子方程式的总电荷应该是相等的呀!”他感觉太阳穴涨痛,连手都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。
万里眼眶泛红,不停地点头,隐约有些抽噎。
不能骂、不能骂,万一她哭了怎么办?
历史。
“印度的不合作运动,是以非武力反抗哪个帝国主义的统治、剥削……”一瞄到答案,他差点掀桌子,“印度尼西亚!?”
哇咧!印度和印度尼西亚都能扯在一起,那阿根廷和阿拉伯都可以成邻居了!
万里浑身抽动了一下,原本隐约的啜泣声加大,“我……我不会……本来想空下来的……呜……”
“妳--”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又拉高了八度音,允晴深吸了口气,咬着牙,颤着声,慢条斯理的说:“这还要想吗?当然是英国啊!而且,不管怎样都不能空下来,猜一个也有四分之一的机会中奖嘛!”
他可以确定,这辈子他是注定不适合当老师。
地理。
这题幸好不是空白,可是……
“挪威跟瑞典怎么会在山东半岛上?”
有一丁点地理常识的人,都不会选这个答案的!
万里几乎整个头垂到桌子上了,她眼泪扑簌簌地掉,参考书上用荧光笔标示出重点的线条,被泪水晕开了一圈又一圈。
她竟然哭了!
他抚着额际,“妳哭什么?”
不说还好,他这么一说,她索性整个人趴下去,发出凄楚的嚎啕大哭,活像发生了什么人伦惨剧般。
想哭的人是他才对吧!哪有人每次都这样先哭先赢的?
他只好苦笑,翻开最后一张,国文。
“元曲可分为哪两种--歌仔戏和布袋戏!?”
这次,他已经连掐死她的力气都没了,只觉得手中的试卷一张比一张还沉重,像是全用厚厚的钢板刻成的。
从惊愕到接受、到无奈,再到心灰。他一直都知道小妖女的功课不怎样,但他真的没想到会烂成这样,连那道几乎是送分的公民题都会答错,他这个家教还能有什么信心帮她?
他不禁觉得疑问:“妳真的有心想考高中吗?”
扁看刚才那几张卷子,他几乎可以肯定她高中、五专的联考报名费将变成慈善捐款,了不起试试考试日期最晚的高职联招,也许还有点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