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夜相对,还同床共枕,她现在才瞧清他的模样?
“那你……喜欢吗?”他小心翼翼,期待地低声问了出口。
第十章
从一开始,她就打算买个夫婿,观察过后知他是能够托付终身、一世护着她的人,性情也处得来,于是便顺水推舟到了今天,可心底,他仍是盼望着能有一些些什么、更加不同的事物,不仅仅是夫妻情分那般纯粹。
或许是他贪求了,他真的希望不只是自己的性情,她还能喜欢更多、更多属于他的部分,声音、相貌、身子……甚至是他整个人。
“喜欢啊。”她打了个呵欠,靠上他肩窝漫应一声。
分明就是一副随意的口气,鬼才信她。
她晓不晓得,有人极喜爱她,喜欢她性情,也喜欢她的爱找麻烦,喜欢她为他做的每一件事,喜欢她的人、她的身子,甚至喜爱到她说话的样子、微笑的样子、戏弄人时眸光灵灿溜转的模样,连睡着时的样子,任何一记不经意的眉睫颤动,都好爱、好爱……
可换来的,居然是这样的敷衍。
如果是她问他,他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。
被三两下打发掉的男人心里不平,小人地公报私仇,伸手摇晃她,“别睡,有事跟你商量。”
“我累了嘛,改天再说。”
“不行。”他坚决要报复到底,“把眼睁开。”
“好啦……你要说什么?”
“东大街宁心堂要收起来了,你有听说吗?”
“好像吧!听说是赵老爷过世了,子孙家产分一分,只想致力于赚钱的铺子,没人想要经营那间没什么赚头的小小店铺,就决定顶让出来了。”不过那又关他们什么事?
“我前两日去问过了,开的价还算合理,若是你不反对的话,我想顶下来自己做,汤圆摊子就收了。卖那些汤汤水水的,赚不了什么钱。”最重要的是,他不愿看她老是又累又伤的,冬天还要打着哆嗦蹲在那儿泡冷水洗碗,看着都心疼。
“咱们手头有这闲钱吗?”而且宁心堂是卖胭脂水粉的。
“这你不必担心,我会处理。你的意思呢?”这大半年省吃俭用的,苦不是吃假的,手头自然攒了点现银,原就是打算日后做个小生意当本钱用的。
宁心堂生意最多持平,顶让了月余,垂询之人却是寥寥可数,他想,反正原东家也不恋栈,若是拿出诚意来谈,或可让他们分个几回摊还。
“好啊。”他一个大男人若不怕一身粉味被笑,她也没什么好反对的。
“这么好说话?”
“嫁鸡随鸡嘛。”
如此有妇德的话由她口中说来,听得怪诡异的。
“那我说什么你都听了?”
“是……”
“店顶下来,生意若还顺遂的话,生活稳定下来,咱们来生个孩子可好?”
“好。”
“唔,我想想,生两个好了,一男一女。”
“喔。”
“三个?”他尝试地再问。
“嗯。”
不对劲。他低头细瞧,怀中佳人垂眸昏昏倦倦,一半神魂早已投奔周公,压根儿没听清楚他问什么。
放柔了嗓,在她耳畔悄声再问:“喜欢我吗?”
“喜欢……”
“……与我一般,很爱吗?”
“爱……”
他心满意足地笑了,抱牢了她,带着终于盼来的答案安然入眠。
即便是拐来的。
浥尘后来与赵家少爷接洽过,谈了又谈,最后说定盘下铺子里的货。至于店铺子,则是暂时以承租方式让对方赚点租银,产权仍归属于赵家,两方约定他日后手头宽裕了,再以合同上他们议定的价金买卖。
收了汤圆摊子,全心经营他们的新店铺,由她更名为尘香居。
最初那一个月其实很苦。
在赵家手中经营只能持平,不可能换到他们手中就突然赚大钱,扣除店铺的租银及必要开销,手头几乎就没什么钱了,还是靠他谨慎计算着每一分钱财的运用才能勉强撑过来。
穆朝雨说了全听他的,就真的一句话也不问,默默支持着他做的每一个决定。
眼前的情况他一定料想得到,没人比她更了解他的,那颗慎谋远虑的脑袋若没再三盘算过,是不会冲动行事的,他心里一定有他的盘算。
别人可以捅他一刀,但绝对休想要他做赔钱生意,浥尘“钱精”的封号可不是叫着玩的。
白日除了看店招揽生意外,他几乎都泡在那一柜子她爹留下的医书里,斟酌再三后与她商议,有几个方子若是将其调配出来,转而售出,她可同意?
毕竟那是她爹半生行医所留下的成果,还得要问问她。
此际,她才真正领悟过来。“你打的就是这个算盘?”
“是。”这几个方子他切身实验过,确实是有其功效的。
可这世上,如他一般颜面几已半毁的人毕竟不多,后来他耐着性子,去抹那些淡疤生肌的凝膏,一瓶瓶测试,就是为了这个。
“才说你转性了,突然变得爱美呢。”原来还是为了钱。
几个熟悉的老客人,都问他是吃了什么仙丹,怎那张脸越发细皮女敕肉,伤疤一日日淡浅,活生生一个俊美俏儿郎。
让那些大婶们口头调戏,原来是将自己当成了活招牌啊……
他都牺牲色相成这样了,她怎好不尽点心力?
这几日,他们讨论再讨论,将他挑出来的几张方子做了些调整,制成更适合一般人搽用的女敕肌、活肤两款膏药。
他拟的价银,她只看了一眼便陷入长长沉默。
这有人买得下手才有鬼。
奸商!牟取暴利的奸商!毫无良知的奸商!
“做生意眼光要放得远,不能贪一时蝇头小利,一开始就打坏行情,否则往后就别想做得起来了。”
他说的很有道理,可若一开始就乏人问津,也是落入曲高和寡的窘境呀!
“你不懂人的心态,价钱便宜未必就能得到青睐,反而容易被当成坊间俗物,不屑一顾,这是人性痛病,最贵的永远最好。”只要能证明其功效,愿意一掷千金的人超乎她所能想象,卖得便宜了反而是坏了自个儿货品的价值。
每个店家都要有自己的招牌,生意才做得起来,先前的宁心堂之所以生意平平,便是因为没有特色,在这儿买得到的,它处也有,那么又为何非来这儿不可呢?
老大夫的独门药方、厨娘的拿手招牌菜、武夫的独门武学……他们有的,别人仿不来、独一无二,这才是能够生存下来的不二法门。
虽然一开始,架上的货连动都没有动过,可他不急,也急不来。
穆朝雨瞧他不疾不徐,步调沉稳,也不说什么,餐餐陪他吃酱瓜稀饭,一同熬着。
到了第三个月,一开店门做生竟,架上的凝肌玉骨——什么膏的,娘啦,那是随口诓他的,她说完就忘了。
“还我冰冰肌玉骨欺霜赛雪沉鱼落雁桂香膏。”他凉凉提醒她,“如果你不介意,我已将它简化为凝香玉肤霜。”
“……随意啦,它是发生何事了?”全被一扫而空,好可怕、好可怕!
看着眼前的银两,半日营收就远远超出他们一个月累积下来的成果,大普洱茶惊吓的神魂至今回不来。
他到底是干了什么好事?
“也没什么,不过就是送了几瓶给梧桐巷的刘家,请他们试试看。”
那个麻子脸姑娘?
“喔,还有绿水堂的沈姑娘。”
痘子姑娘?
“还有一个——”
“……你不用说了。”她完全了解。
尘香居的生意算是稳定下来了——那其实是谦虚的说法,人与人之间,口耳相传之力可是很惊人的。
最初,来的客人虽然多是冲着他们家的镇店之宝而来,可名气打响了,想要胭脂水粉的也会往这儿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