怕是那一刻才猛然惊醒,自己的行为有多混帐。
她是他这辈子最想呵护的人,他却差一点就犯下无法弥补的错误,伤害了她。
想到她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他,他冷汗渗体,迅速收了手,她吓坏了,惊慌地夺门而出。
一直到今天,她连正眼都不肯瞧他一下,怕是气还没消。
“盈袖……”软软的讨饶声听起来可怜兮兮。
她掩去眸底的意绪,牢牢锁回心灵深处,不透出分毫,这才转身面对他。“你不是刚下班?不累吗?还不快去休息。”
“不累不累不累!”冯思尧连声道。她肯跟他说话,再熬个十天十夜的大夜班都不累。“盈袖,你原谅我了?”
她若说不,他会继续在心里自厌自责吧?这几天,他也不好过。只是他不知道,她的沉默、她的黯然神伤,都是为了另一个男人……
愧疚不是没有,为了让她全心全意地学舞,他放弃升学,牺牲自己来成就她的梦想,这些她都记在心里,不敢忘。
她不是不知感恩,可是感恩和爱情是两回事,无法混为一谈。
她的心,很清楚地知道是为谁而悸动。
但是在面对这个把她看得比自己还重要,为她付出一切也不曾犹豫的男人时,她还能怎么办?
她从来就无从选择。她几近无声地,轻轻叹息。“没事了,下次别再这样吓我就好。”
“不会不会,我保证。”他神态激动,只差没指天立誓。
“嗯,去睡吧。”
“那你也早点睡,晚安。”得到她的宽宥,冯思尧终于能够安心回房,有个好眠了。
而她,在他离开之后,动也不动地倚窗静坐良久,直到又一个夜晚过去,天际隐隐透出白光,她缓慢地拉开抽屉,找出纸盒,将里头的物品一样一样放了进去。
小兔宝宝的捏面人手机吊饰、系在足踝间练舞时流光灿然的脚链、束发的小饰品、一张百听不厌的CD、一条适时送暖的围巾、顺手写下的小纸条等等……对了,还有手机,以及后来还是由季燕手中辗转收到的鞋。
每个女孩,都该有一双美丽的高跟鞋。
他留给她的字笺,从来不曾署名,或许是仍把她最初的话记在心上,怕造成她的困扰。
指月复依恋地抚过上头的字痕,每一笔、每一画地模拟,感受他最后的心意,而后——
将最后一张字笺也放了进去,盖上盒盖。
也好,到此为止,不要再去想他独特的温浅音律。微笑的模样。望着她时限神的专注。那日午后,安然枕卧在她腿上的微醺睡容。还有——当她说出那句伤人言语时,他惊痛而难以置信的神情,在脑中一遍遍回想,反覆折磨自己,痛得无法入睡。
一切,都到此为止。
明明已经下了决心,让一切回归最初,他只是学妹的哥哥,而她……也只是他偶然相识,众多女孩中的其中一个。
何况,在她说出那样的话之后……她让他那么羞辱、那么难堪,往后,更不会再多瞧她一眼了。
他是那么骄傲的男人,以他的条件,有太多太多数不清的女孩子为他倾心痴狂,不会也没有必要将她惦在心里。那只是一段偶然产生的错觉,很快便会淡去,再过些时候,走在路上遇到,他会连名字都想不起来。
可是明白是一回事,每每走到这里,手中的纸盒就是交不出去。
她知道他在这里,除了早上的两堂课外,都在协助吴院长整理明年度要出版的学术资料。
“咦?同学你好眼熟,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?”正走下阶梯的男孩不经意多瞄了她一眼,打住前行的步伐。
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刚刚上楼时就看见她,下来以后她还在这里徘徊。每一名面露彷徨的女孩,都需要绅士们的关怀。
“哲学系办。”显然她记性比对方好一点,一眼就认出他是圣诞节前一个礼拜,有过一面之缘的主办人。
“喔,我想起来了,那天就是你来接杨学长的嘛!”他们学长可是出了名地洁身自爱,虽然异性缘超好,可是对每个人都W温文有礼,谨慎地保持着亲切却又不会造成暧昧遐想的距离,会在微醺时主动拨电话联络的人,关系必然非比寻常。
瞧见她抱在怀中的物品,当下恍然。“原来是你啊!”
冉盈袖不解地回望。
“就是这支手机啊!那是学长准备的,要我拿来当那一天的交换礼物,他说朋发的手机在练舞时摔到了,时好时坏的,想送又不希望对方有压力,才用抽到的礼物当借口,反正我也省下买礼物的费用,有什么理由不答应?”
还刻意造就一半的既定事实,演戏都演了十足十,她不管向谁打听都不穿帮。
原本是不应该多嘴的,但是难得学长对一个女孩子这么有心,看他对一个人好还要绞尽脑汁、万般迁回,实在是忍不住了,如果这女孩不晓得他的用心良苦,真的太可惜了。
为此,酒量不佳的他,甚至强迫自己灌了几杯,忍受酒精在体内肆虐的不适……
第4章(2)
冉盈袖懂了。
一群穷学生而己,哪个人交换礼物会准备这么重的礼?好傻,她居然现在才想到这一点。
觉得可爱,买来送季燕的手机吊饰,顺道也给她带一个,怎么会那么刚好是她的生肖?
书和CD……正好是她平日会看、会听也喜爱的类型……
说是一些不值钱的小饰品,可那根本不是时尚俏丽的季燕会欣赏的类型,每每顺手却总是买下最适合她的样式。
他若没有将她惦在心上,熟悉她的一切,哪来这么多巧合?
托在掌中的纸箱益发沉重,再也递不出去。
东西可以还,那他的用心呢?他准备这一切背后所花的心思,她要怎么还?
从来没有想过,他是用那么认真的心意看待自己,还以为……可以假装一切不曾发生、假装不曾亏欠……
说穿了,找尽借口也只是想让自己好过点罢了,潜意识里,她明明感受得到他凝视着她时有多么全心全意,给了她不曾给过任何人的独特与温柔……
她好自私!
“我说——美眉啊!”这是感动的表情吗?不太像耶!他又没说什么,她不会要哭了吧……
她仰首,深吸一口气。“帮我……送个东西给他好吗?”
也想不相思,可免相思苦。几春细思量,宁愿相思苦。
她什么意思!
杨季楚几乎瞪穿了手中的信笺,几度想揉碎它,却怎么也下不了手,闷闷地搁下、又拾起,一再反复。
一如他起伏不定的心思。
方才学弟送信上来的时候,说她还在楼下……
混蛋!既然身边有人了,还写这种情意绸缪的诗句给他,到底什么意思啊她!
这几日,他努办不让自己想起她,每当有那么一点点思绪浮上心头,便用其他的事情来转移注意才,他都已经那么努力了,努力要将曾经心动的痕迹,当成是年少时的一段错爱,然后回复原来的日子。
他杨季楚难道还提得起放不下吗?
他承认,起初确实是有心机地一步步拉近彼此的距离,消灭她无形之中隔出来的藩篱,因为感受到她对他不是全然无意,才会为她费尽心思。
但她若有人了,早该跟他说清楚,也不至于给了彼此那么多情意温存的错觉,让他成为介入他人感情的第三者而不自知。
她明明有太多的机会选择,可是她没有,一听见他醉了,二话不说地赶来,太多次不经意地流泄心意,对于他,她从一开始就不曾淡然处之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