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中邪了吗?”夏以愿斜瞥她一眼。
这比中邪还可怕……她神思恍惚,表情呆滞地起身,缓慢晃回房间。
她终于想起,那些连结不上的思绪断层是什么了!
prehnancy、baby、husband……
她英文再破,总还认得几个单字。
怀孕,在说谁?
Baby、丈夫,指的又是谁?
如果对方是在讲述近况的话,为什么指着冬冬?
以冬冬的年纪推算,那时,她正好在国外求学……宋大哥也是!
难怪那天在百货公司姐姐表情会那么不自然,因为对方是看过她怀孕时期的人,才不敢再多留。
这同时也解释了姐姐与宋大哥明明水火不容,却又是最了解对方的人,也因此宋大哥才能将姐姐的每一分脾性抓得那么准。
要是真的不爽,不会每次一听见她有事,三更半夜都愿意飞车赶来。
现在回想起来,处处都是破绽,而她太信任这两个生命中最亲近的人,以至于眼瞎心盲至此!
都这么久了……如此重要的事,他们为什么要瞒着她?!
心绪波澜汹涌,顾不得深思便冲动地拨了电话,头便是一句指控。“你为什么要骗我!”
另一头的宋尔雅愣了愣。“宁馨吗?”
她吸吸鼻子。“好过分……”
“好,拜托,先别哭,好歹告诉我,我骗你什么了?”这要不问清楚,以愿会宰了他。
“你……姐姐……冬冬……骗人……”
抽抽噎噎吐出几个字,他立刻便意会到东窗事发了。
“谁告诉你的?以愿?还是小冬瓜?”
连冬冬都在演戏?!这真的太过分了!他们到底有没有把她当一家人啊?
听到话筒那方更加伤心的啜泣,他叹了口气。“好好好,我假设是聪明的你自己察觉的,不要哭了,以愿就是怕伤害你才不说的,你不要害我又被她修理。要知道,在她心里,你和小冬瓜有多重要,我大概只能排到台湾海峡的最尾端,死活都不用问一句的。”
夏宁馨被他哀怨的口吻惹笑,娇斥:“少来,你才不怕她呢!而且姐姐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在意你。”否则依她的个性,搞大了她的肚子,早被她尸解填台湾海峡了,还能有命活着估算自己排在海的哪一端吗?
“我们家小鲍主真的变聪明了!”
“哼,我不管,反正你要老老实实交代清楚!”
“是——”他认命地应声。“但是在这之前,你得先确认你的心脏够不够强壮,经得起收到电话帐单时的冲击。还有——”他顿了顿。“接下来我要说的这些,会比你的帐单更冲击。”
直到挂上话筒后,她脑袋还嗡嗡作响,整个人处于震惊状态,无法回神。
“我没有想要瞒你,但是以愿对你有亏欠,我承诺过她,这辈子不会主动说出来。”但如果是别人先发现的,那就不在他的承诺范围内了。
“你们以为不说,对我就不是伤害了吗?如果真的两情相悦,那就光明正大在一起啊,我器量又没有那么小,虽然很难过,但我还是会祝福你们的,现在这样把我蒙在鼓里,反而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,你们知不知道!”
“我知道,但是以愿不知道,尤其是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,叔叔去世,她的母亲夺走属于你的家产、你身上的残缺是她造成的,她觉得自己像是把公主变成灰姑娘,因嫉妒而藏起玻璃鞋的坏姐姐,她有义务要帮你找回那只遗失的玻璃鞋,也找回应有的幸福。”
第9章(2)
“笨蛋,姐姐是笨蛋……”她要找回灰姑娘的幸福,那她自己的呢?就不管了吗?“你就这样放任她,放掉你们的未来?”
“我不得不。宁馨,她不敢要我,不只因为你,也因为她自身的恐惧,她不相信我会爱她一辈子。怀小冬瓜的时候,我陪她去做产检,照超音波时看见她腰月复有一道疤,问她怎么来的,她言词闪烁、不肯正面回答,让我觉得不太寻常,所以我打电话回台湾问她母亲,旁敲侧击下,你猜,我得到了什么答案?”
“那是她亲生父亲做的,从她身体里取出一颗肾脏所留下的开刀疤痕。你以为,是为了救人这一类的事吗?并不是,只是为了钱!一个写了一辈子书,却从来没有出版过,抑郁不得志了一辈子的穷作家,为了钱,出卖了自己的女儿。”
“可恶的是,他当天还带着她去儿童乐园,买新衣服给她穿、买她爱吃的冰淇琳,让她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快乐、最幸福的人之后,才发现他对她的好是为了哄骗她,让密医开刀拿走她的肾。”
“她母亲知道这件事,你说她该愤怒还是恐惧?尤其那个男人还替以愿买了保险,为免启人疑窦,全家人都加保了。她母亲吓得赶紧离婚,带着以愿连夜逃离那个可怕的男人。我不知道她是真的想保护女儿,还是害怕哪天她会成为下一个被伤害的目标,总之,她后来嫁给你父亲了,那男人也不敢再来骚扰她们。”
“到你家之后的以愿,个性会变得那么别扭、像只小刺猬一样防备,不敢轻易接纳旁人的善意,我想这或许是原因之一。”
“然后,那个会保护她、连夜带着她逃离的母亲,也为了钱将她抛下,自己一走了之,不在乎她会如何。接连被自己最信赖的人背叛,你要她怎么相信感情?那些都是她血浓于水的亲人,也曾经真的都很疼惜她,结果呢?”
夏宁馨答不出来,事实上,她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她的父亲太宠她,连一丁点皮肉伤都心疼得半死,她连想都没有办法想像这种事情!
案亲疼爱女儿,不是正常的吗?但是她享受过快乐幸福以后,是活生生被取走一颗肾脏,甚至有可能是她的一条命。而保护着她离开的母亲,最后是让她在夏家承受罪咎,永远抬不起头来。
每一次的幸福之后,都要付出惨烈不堪的代价,难怪她不相信世上会有无条件的爱与幸福,难怪她……不肯接受她的温情,因为她怕,她已经没有代价可以付给她了,所以不能接受……
她从来就不是无情。
夏宁馨终于理解,可是……理解得心好痛。
她站起身,直往楼下冲。
小冬儿让司机接送上课了,夏以愿正在客厅看早报。
夏宁馨一见她,二话不说直扑向她,她没有防备,整个人被扑倒。
然后,夏宁馨死死地抱着她哭。
夏以愿被她的行为吓到了。“夏宁馨,发生什么事了?”
“我、我……”夏宁馨抬眼瞄了瞄,本来还想埋回去再哭一下,被怀抱的主人挡住。
她抗议地咕哝:“还有一点点……”没哭完。
一点点?什么一点点?夏以愿蹙眉。“不许哭,把事情说清楚。”
她总是这样,板着一张脸,说话严酷,别人哪知道她在表达关心?
“我、我想起有一件事情忘记告诉你了……很严重!”
夏以愿表情益发凝重。“你说。”
“那你要扛吗?”
“我扛。”没有第二句话。
是啊,从爸过世后,她就接替那个位置,为她撑起一片安稳天地,让她可以想哭就哭、想笑就笑,就算当个挥霍无度的败家女,后头也有人会替她买单。
“呵。”她笑了,二度扑抱上去。“姐,我真的真的好爱你。”
夏以愿完全不捧场地拉开她。“不用拍马屁,到底什么事直接说。”
她眨眨无辜泪眼。“我已经说了啊。”
“夏宁馨,你寻我开心吗?”有人生气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