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放开啦,我要去做早饭了。”怀中人儿娇羞地轻拍他,要他放手。
每天早上,她会先打盆水到房里来让他洗漱,然后再去做他俩的早饭。
他起身,看着铜镜里的这张脸。
男子相貌并不特别出色,平凡憨实的一张脸,就跟这村子里的几名猎户没什么不同。听她说,他肯吃苦、勤奋工作,最重要的是待她好。
他打理好出来,她已经手脚伶俐地煮好了热粥。
一碟酱瓜子,炒了盘腌肉,还有院子里母鸡刚下的蛋,她煎了一颗,挟到他碗里。
他奇怪地瞥她。“不是要换钱的吗?”
竹篱子里养了几只母鸡,他记得她说过,母鸡下的蛋可以到邻村换几文碎银,有时候也跟隔壁大娘换块腌腊肉,她一向都舍不得煎来吃的。
她说,趁现在多存些银子,将来养孩子,才不教孩子吃苦。
村子里都赞他娶了个懂得持家的好贤妻,一心为他、为这个家盘算计量。
她笑笑地说:“给你补补。”总不能老吃酱瓜腌肉的,要存钱养孩子,也得顾顾他的身子。
他想了想,将蛋分了一半,又挟回去给她。
于是她笑了,没再推托,好心情地与他一同用了早膳。
吃过早膳,他会上山猎些野禽,有时运气好,猎着珍禽,像是前日那头珍贵的狐狸皮,可以换得不错的价钱。
他拿到市集里卖了,回程的路上,看见店铺里卖女子首饰,他停步在那儿站了许久,想起她身上除了下聘的那对玉坠子,连个好东西都没有。女孩子,哪个不需要美美的钗饰衬着自己的美丽?
回家时,远远便望见倚门而盼的妻子,脸上满是焦虑地迎来。
“你今天迟了!”天色都黑了,以前的这个时候他早到家了。刚刚,她一边等待,心里好慌,怕他又像前阵子那样,出了意外。
想到这里,焦灼的心便疼痛得坐立难安。
“我没有事。”他拿出揣在怀里的紫玉钗。“我去买了这个。”
似乎知道她会说什么,他立刻又道:“没花太多钱,我议了价,用剩下的碎银子买的,老板不肯,我赖在那里不走,帮他端茶扫地、招呼客人,他拿我没辙,便成全了我一番宠妻心意。”
“你、你这是……”她又感动又窝心地接受了,让他簪在发上。
丈夫疼惜她,却又怕花太多钱她会心疼,宁可被当无赖,也要蹭着老板卖他,她怎会嫁了这个傻夫婿呀!傻得——她整个心都融了。
“先吃饭吧,菜都快凉了。”她回头热了菜。
他将今天卖了狐皮的银子全数交给她,再坐到桌前去吃饭。
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?桌上难得有只大鸡腿,还有一整条的鱼。
对上他疑惑的目光,她微羞地说:“多贴些钱,跟李家嫂子换的。”
不只他宠她,他的妻子也想对他好,心里惦着他在外头辛苦,要给他补补身子。他懂得。
夫妻俩一同用过膳以后,她打了水净身,回到房里以后,是一天当中他最喜爱的时光。
夫妻俩独处,她安静刺绣,他在一旁擦拭猎刀、削竹箭,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些家常事,很寻常,他却很喜欢。
“别绣了,伤眼。”他上前劝道。她老为了省些打油钱,不肯多点盏油灯,久了伤眼。虽然她绣工很好,拿到市集去可以换不错的价钱,他还是宁可自己多猎几头野猪。
“就快好了,等我绣完这条帕子——”
他直接熄了油灯。“我想睡了。”
“你、你这是——”她没辙,只得放下针线,到床板上陪他。
黑暗中,他神来手臂,让她枕在肩窝上,抱牢了娇躯,这才踏实。
他以前——不会这样的,现在却非得搂得密实才肯睡,或许是历劫归来,缺乏踏实吧!他如今偏凉的体肤,她触着总是心疼,想暖暖他。
他不安分的手朝纤腰探抚而去,抽掉束带,敞开后的年轻女体泛着微香,细致肌肤总是令他爱不释手,一再揉抚。
她呼吸微微急促,显然也被他挑了情,他身子蹭了上去,叠上柔软躯体。
这事,起初于他而言是陌生的,只是凭着本能碰触、纠缠,到后来爱极了这销魂滋味,她的身体好温暖,他喜欢进入她时,她细细的申吟,喜欢在她的身子里,被她柔润包容着的感觉。
他吻吻她的唇,动了起来。
这床板子睡起来不舒服,做起夫妻情事来也不方便,每当他顶弄娇躯时,力道深了、狂了,便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,这教她羞极了。
但那并不是不爱,他分辨得出来的,她是喜欢他对她做的事,他看得见她欢快的神情,知道自己带给了她快乐。
他的妻子怕羞,白日里总是不肯与他搂抱,她说别人家夫妻也是如此,怕要被说伤风败俗,他不想让她为难困扰,也依她,只有在夜深人静时,上了这张木板床,才能依着心意亲近她、占有她。
他没有想到,自己会这么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日子。虽然他随便一个术法,就能让她过富裕日子,可他没有这么做。一来,他不愿破坏这世间的生态平衡,二来,与她一同吃苦、攒着每一分钱的日子,其实很好。
柴一根根用斧头劈,流了汗会有她端上凉茶、送条巾子替他拭汗。
费尽心思买了一根紫玉钗,那是他真心实意想待她好,心里头踏实。
为了一颗蛋,谁也舍不得吃,两人分着解决了,那浓情深意,城里的富豪又几曾体会过?
旧衫缝缝补补,称不上体面,可每一针每一线总是她的心意,旧是旧了些,倒也不破不烂,新年时,她总记得给他裁件新衫宠宠他。
一年又一年过去,他记得,约莫是穿过了三次新衣吧,而后,她开始烦恼。
“王家婶婆今天又问我了,为何这肚皮还是没消息?”
还说——叫你家男人晚上赶些工呀,别上了床就赖着睡死。
她才羞死了呢!
丈夫还不够赶工吗?要不是顾虑她身子骨吃不消,怕是要夜夜缠着她。
“没消息就没消息,不急。”他也总是这么回他。
还不急呀?成亲都三年多了。
她开始皱眉,怕是自己身子有问题,于是寻着坊间偏方,听说哪帖药有效便喝,他怕她喝坏了身子,不许她再喝药。
“可是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呀。”
“要孝谁?”男人的爹娘早死了,更别说男人也早不在了,传谁的后?
他要她别往心里去,劝说了数月才教她放弃,顺其自然。
那一年夏季,向来身强体壮的他,难得生了场病,蜷卧在床上病息奄奄,神智浑沌间,仍知晓她始终伴在身侧照料。
稍稍好转后,她对他的态度有些许变了。
并无太大差异,可他还是察觉到了,有时会望着他像在深思什么,他抱她,她也有意无意地避着,那段时间总不让他碰,推托他身子才刚好。
她别扭了一阵子,这让他很难受。
后来,她让他抱了,可是他再也感觉不到,以往的那种纯粹的快乐,她眼中有挣扎、有矛盾。
如果她不爱他抱,那么,他便不抱了,他不想教她难受。
从此,他再也没在夜里与她亲密。
然而,她却越来越沉默,有时,会偷偷哭泣。
他不懂她究竟在想什么,抱她,她的身子愉悦了,心却在抗拒;不抱她,她还是不痛快。
直到有一回,她主动对他吐实。“我知道你不是我的丈夫。”
他沉默着,没答话。
原想瞒她一辈子,可既然她知道了,那就是知道了,他不会再费心狡赖抗辩什么,也没想问她究竟是如何得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