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以为,这样对她最好,也一直如此说服自己,这样对她最好……
靖阳很气我。
那是当然,我那样对待她,她应该恨的。
每次看到她和别的男孩子谈笑风生,心里好酸,好想反悔,可是,只要看见她身边每一个人,条件都那么好,让我冒出头的渴求,又狠狠压回心灵最深处。
他们,可以说笑话,逗她灿然一笑,我不能,永远都不能……
他们,有理想、计划,而我,连自己的未来在哪里都还不知道,怎么给她未来?
对不起,靖阳,对不起,我比谁都爱你,但是,你要的幸福,我给不起。
从不知道,我和靖阳的纠缠,可以持续那么长久,是巧合?还是刻意?我不知道。能够和她踩在同一块土地上,远远看著她,知道她过得好,那样就够了。
她常和朋友到店里来吃东西,有男生,也有女生,男孩子居多,这表示,和我一样知道她有多好的人很多,她应该可以由这当中,找到一个最好、最适合她的。
只是有时候,让她看见我工作的情形,她会摆很臭的脸色给我看,叫我乾脆辞掉算了,干么做得那么没尊严。
其实不是的,别人怎么对待我,我并不会去在乎,我只是在这里,等待她偶然的到访,在那些大小事件下,她不著痕迹的维护,早抵过小小的屈辱。
靖阳,我多庆幸遇上了你,这个世界上,如果还有谁会心疼我、真心对我好,那也只剩你了,我要你知道,你对我而言有多重要,如果你不幸福,我会无法原谅自己……
她一张又一张,无法停止地看著,直到宁夏被吵醒,她才惊觉自己已经痛哭失声。
这些事情,为什么要这么晚才告诉她?她已经没有勇气,再去接受他给的爱情了……
“干么这样啊?这是你一直渴望的,现在如愿了,想爱就去爱啊,想那么多干么?”宁夏咕哝著,抽了张面纸递去。
“你不懂,我没脸见他……”她哽咽著,任泪泛流。
他的爱情,太纯净,她满目疮痍的心,要不起。
棒天,张佑轩还是一大早就赶到医院来,接她出院。
他轻轻拨开她额前的刘海,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,看来是消不掉了,虽然有刘海遮著,但是靖阳那么爱漂亮,不晓得会不会在意。
别在意,不会很明显,你看起来还是很漂亮的。
她避开碰触,冷著脸,对他的手语始终不予回应。
身、心,都存在著不堪的烙印,不可能不在意的。
走出医院,她淡淡地说:“你不用送我了,我自己会回去。”
可是……
她拿出他在医院这几天所写的东西。“我全都看完了,你的意思,我懂,这样就够了。算我拜托你,到此为止,好不好?”
他定定注视著她。
不要。就只有这个,我不会听你的话,你只是在逃避而已,不是真心要我走开。我已经错过一次了,不想再错第二次。我想保护你的决心,不会再因任何事而动摇。
“我不需要你保护,你听不懂吗?我一个人,也会过得很好,你走开!”
不要。
任凭她如何推开他,他就是文风不动。
跋不走他,她挫败地月兑口说:“你到底想怎样?当初是你硬把我推到别人怀中的,如果不是你不够勇敢,这一切都不会发生!既然都不要我了,那就走得彻底一点,你以为写这些东西就能改变什么?”成叠的纸张往他身上丢去,张张散落开来,随风吹了满地。
她蹲在地上,崩溃地哭泣。“我不需要你的赎罪,面对你,只会让我更难堪,我没有办法克服心理障碍,没有办法面对你,只要看到你,就会让我想起那段屈辱的记忆,如果你真的为我好,拜托你,离我远一点……”
他讶然。不曾想过,她心里承受著这么大的压力。
他蹲在她身旁,想将她揽进怀中,却被她推开。
别这样,靖阳。不管你发生过什么事,我都不在乎……
“是吗?你不在乎?你不在乎我曾经被人玩弄感情?不在乎我怀孕过、流产过?不在乎我像破鞋一样被人扔弃?不在乎自己捡了别人不要的破鞋?可是我在乎!你总是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出现,可是我没有办法忘掉这些事,没有办法背著这样的过去,和你在一起!”
不是的,你一直都很美好!
他心好痛,听她用最羞辱的言词糟蹋自己,他难过得眼眶刺痛,陪著她掉泪。
不要这样伤害自己好不好?那些事不是你的错,你在我心中,一直都是最珍贵的,从来都没有改变过。我知道这件事对你的打击很大,如果我真的介意什么,那只是希望快点抚平你心上的伤,找回昔日那个骄傲又自信的何靖阳。
“我没办法,我真的……没有办法……”她太骄傲、太好强、太……爱他。她没有办法,让他去接纳那些屈辱。
他抬手想表示什么,最后还是化成无声的叹息,弯身一一捡拾四处散落的纸张,有些,被风吹得好远好远,却没有办法,连同那些悲凄酸楚,一并吹远。
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,真正惊醒她的,是前头的吵杂声。
“一群人围在那里干么?”
“好像是有个男的在捡东西没看路,被车子撞到了。”
“是哦?好可怜哦。”
“对呀,听说他很年轻耶!”
她抬起头,惊跳起来,抓住那个走过她面前的路人。“你刚刚说什么?哪里发生车祸?”
女孩指了指后方的马路。“我刚刚从那里过来,那里发生车祸,听说满严重的,被撞到的路人应该活不成了。”
脑袋一阵晕眩,她四处张望,数分钟前还在她身边固执守护的身影,不见了!
“佑轩?”她扬声大喊,得不到回应,他如果听到,绝对不会不理她的叫唤。“佑轩!”她惧骇地大喊,什么也无法去想,拔腿往前冲。
车祸现场,挤满了围观的人群,她泪水掉得看不清视线,拚死地拨开群众,泣喊——“滚开,他是我男朋友!”
有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,她发了狂地正要挥开——看清那双手的主人,她愣住,忘了动作,泪凝在眼眶。
我在这里,靖阳。
熟悉的身影,熟悉的手语……他在这里?他在这里!那个人不是他……
松懈下来,她重重扑向他,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他嚎啕大哭,像要哭乾全身的水分,以眼泪宣泄抂悲狂喜。
不要哭,不要哭……
一下又一下温柔的轻拍,似在轻声给予安抚与承诺:我会陪著你,永远,永远。
直到她哭声渐歇,他轻轻拉开她,擦乾她满脸的泪水,由著她怔愣地凝视。
“我以为、以为你……”
你以为,那个人是我?
她不语,刚被强力重击的心脏还没回归定位。
他弯身,拾起脚边一张纸,放到她手中。
假如时光倒流我能做什么找你没说的却想要的
假如我不放乎你多年以后会怪我恨我或感动
假如真可以让时光倒流你会做什么一样选择我或不抱我
假如温柔放手你是否懂得做错了可以再回头
想假如是无力的寂寞
这是他那几天写的,他说,无法唱给她听,只能用写的。
写了近百张,就好像,在她耳边低喃浅唱了近百遍,这是他的温柔,无声的温柔。
你还不懂吗?靖阳?不是任何时候,都能说假如,有些事一旦错过,就是永恒的遗憾了。这样的错误,我犯过一次,所以我能懂你逃避的心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