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多买一点,我很饿啊!”
“要快点回来,别让我们久等了哦!”
……
哇靠!还一人一句咧,真是误交损友。
我一边哀悼自己的歹命,一边留意时间。现在是八点二十一分,宿舍门禁十点,九点五十分开始点名,也就是说,我只有一个小时可以来回,动作必须快一点。
偏偏最气的是,每次在赶时间,就给我下雨!
我懒得下车穿雨衣,直接催紧油门,闯了几个红灯狂飙到火车站,在附近的便利商店停好车,身上已经呈半湿状态了。
呼!真冷。
跋快买一买回家塞那两只饿死鬼的牙缝,然后窝进我温暖的棉被睡大头觉,免得她们成天哀哀叫叫的,躁躏我的耳朵。
我拨了拨头发,正要转身,眼角余光扫到一道很熟悉的身影,我顿住,眯眼又瞧了两下,没错,是他。
他在干么?一个人站在7—11的骑楼下发呆。
我没多想,上前去拍了下他的肩。“嘿,林什么还是李什么的……”
他回眸,扯了下唇角。“李。”
咦,不对哦!他今天的笑容很没劲,暖暖的笑容降温了。
我瞄到他手中提著的餐盒。“你还没吃哦?”都快九点了耶。
他摇头,不说话。
气氛——闷得有点怪异。我只好自己想办法接续:“啊你今天又去找女朋友喔?大情圣,情话绵绵,很『性』福厚?混到这么晚才回来……”
“我们分手了。”
“啊?”突来的一句话,堵得我忘记接下来要说什么。
“怎、怎么会?你们感情那么好……”我结结巴巴,被吓得不轻。
他没看我,迳自盯著雨幕说道:“今天我上台北找她,坐了六个小时的火车,带著以前我们读书时,约会常去吃的那一家港式烧卖,想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,却看见另一个男人送她回家。”
“误、误会吧?同事也会礼貌性的送女性回家,这并不代表什么……”我挖空脑浆,努力想说点什么来安慰他。
“我亲眼目睹他们在门口拥吻,她并没有拒绝。”
“……”我声音哑掉,挤不出半个字。
猪头、猪头、我真是个大猪头!
看也知道他心情不好,我还哪壶不开提哪壶。这下……怎么办啊?一向缺乏这方面的技巧,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个刚失恋的人。
“啊你们……就吵架了哦?”我小心翼翼地问。
“嗯,我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?她说我太忽略她……从交往到现在,我们从没这么严重的争吵过。其实,从她决定上台北,而我拒绝同行的那天开始,就该料到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了。她一直无法谅解我留在屏东帮叔叔管理诊所的决定,她太害怕孤单,而我又不在身边,旁人很容易乘虚而入。
“我问她:『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?』她说她不知道,那个男人对她很好,他不知道我们的事,她不想伤害他。”他苦笑了声。“所以结论是,她选择伤害我。这么多年的感情,就这样败给寂寞、败给距离,我实在不知道我还能相信什么。”
“你、你不要这样讲啦……”见他这样,我胸口沈沈地压著一块大石头,陪著他难过起来。
想想想!笨蛋沈静雨,赶快用力地想,现在要怎么办?
“我肚子好饿,那个——可以吃吗?”我用垂涎的表情指了指他手中的餐盒。连我都觉得这样讲好厚脸皮,但是与其让他愈看愈伤心,还是赶快消灭它,用力地消灭它!
他不置可否,递出餐盒。“你也还没吃?”
“没。”我打开餐盒,一副饿死鬼模样。其实早吃了,现在根本不饿。
“那你慢慢吃。”他帮我抽出免洗筷。“对了,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
“帮两只饿死鬼买消夜啊……”说到这个,忍不住心虚。宁夏和靖阳现在一定正勒著肚皮,眼神充满怨念地哀哀叹叹。
“那你还不赶快去?”
“没差啦,她们饿不死。”
李柏琛看了我一眼。“我没事,你不用担心。”
“我知道啊!”我点头附议。“其实是因为她们该减肥了,我这是为她们好。”上帝啊,原谅我!宁夏、靖阳啊,我对不起你们,阿门!
我才刚祷告完,手机铃声突然大作,足足吓了心虚的我好大一跳,差点翻倒整盒的烧买。
我急忙把餐盒和竹筷塞到他手上,兵荒马乱地接起手机,都还没发出声音,另一边宁夏的声音狠狠轰来。“沈静雨,你是买消夜买到美国去了哦?我快饿死了啦,你再不回来,就等著替我收尸吧……”
我将手机拿离一臂之遥,等耳鸣没那么严重了,再贴回耳朵,闪到旁边压低声音告诉她:“对不起啦,我现在有事,可能赶不回去了,晚点名时,你帮我挡一挡,谢啦!”
“喂喂,你这是什么话,消夜没吃到,还要我帮你挡驾?没门儿!”
“拜托啦,我知道你最好了,大不了改天我请你吃饭嘛……”
“少来,我要我的盐酥鸡、盐酥鸡……”她用冤死鬼索命的怪调哀叫。
“就这样说定了,拜!”不等她讲完,我赶紧接下去,然后迅速挂断,拒绝听地上诉。
回来,继续歼灭烧卖。
他盯著我看。“你同学会恨死你。”
“管她咧。我肯半夜出来她们就感激涕零了,为了她们的消夜,我冒著寒风,淋著雨,连闯了好几个红灯,最后还被警察拦下来开罚单……”
“你没求情?”
“有啊,可是他坚持要开这张罚单。好吧,我有骨气,不求他。结果他自己闯红灯的闯不会写还问我,我不告诉他,看看会不会这样就算了,谁知这固执的老伯居然照开!”
“他写注音?”
“哪是!他写『红灯直直走,叫都叫不停』。”
他愣了愣。“真的假的?”
瞧他认真的表情,我笑了出来。“骗你的啦!那是婷跟我讲的笑话。”
“……哦。”他扯了扯唇角,又不说话了。
糟糕,又冷掉了。
浑蛋婷,下次不准再跟我讲这么冷的笑话。
足足有三分钟,又陷入沈默。
“我可以抽菸吗?”他问。
“噢,没关系,你抽啊。”虽然我是那种对菸味极度敏感,一闻就开始头昏昏的人,不过看在他失恋的分上,我可以忍耐。
他拿出菸盒,点燃后吸了一口,就再也没动,一迳沈默著,任白雾上升,缓缓缭绕在我们之间。
“她不喜欢我抽菸,讨厌那个味道,我已经很久没抽了。刚刚,走出火车站,突然有股冲动,就买下了这包菸,也不晓得是在报复谁,反正已经没有人可以让我为她节制行为……”
这么堕落?不会吧?
我张口想回话,冷不防一口菸味呛进鼻腔,我咳了咳。
他看我一眼,熄掉香菸。“对不起。”停了下,又说:“不说这些了。你呢?期中考考得怎样?”
我注视著他,心里明白,他只是强撑著,其实还是很难受吧?七年的感情,怎么可能说放就放?
“期中考啊……唉!如果你想借酒浇愁,我们可以一起去,刚好有伴。”
“考得很糟吗?题目难?”他皱眉。
“难不难我不知道啦!就商事法啊,有一题问何谓公积?公积的用途?我就直接回答:『公鸡可分为平地公鸡和山地公鸡,其用途可分为祭拜祖先、冬令进补以及烧酒鸡、三杯鸡、姜母鸡等等,美味可口,族繁不及备载……』然后不知道为什么,老师就一个大大的鸭蛋赏来给我吃了。你评评理,我这样答有错吗?”
他张口、闭口,声音乾乾地挤出喉咙。“这个,也是开玩笑的……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