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双膝点地,以为人子孙的身分,弯身跪礼。
“好孩子!”太皇太后热泪盈眶,伸手招来兰熏。
“皇女乃女乃?”兰熏赶忙来到他身边,随他跪礼。
太皇太后看着手中两块温玉,欣慰地逐一为他们挂回颈间。
“谢皇女乃女乃恩赐。”
封晋阳抬起的眸光与兰熏相视,浅浅交会。
一切,尽在不言中。
头一回,在床杨边,服侍着自己的祖母入睡后,封晋阳悄悄抽回被紧握住的手,拉好被子,步伐轻浅无声地离去。
寝宫外,皇上静候着。
封晋阳也不意外,沉稳地迎上前。“皇上有话想说?”
“你,不该这么喊我。”
他用的是“我”,而不是“朕”,封晋阳灵敏地听出来了,自然也理解他的意思。
“无所谓,皇兄或皇上,都只是外在形式而已,您不必想太多,真的不必。”
“你真的知道我想什么?”皇上讶异挑眉,他都还没开口呢!
“知道。”完全没有疑问。
“说说看。”皇上好整以暇地凝视他。
“诚如我一开始所说,一只玉佩,从来就不代表什么,更没有动摇柄本的能耐,我的目的很单纯,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兰熏,只有兰熏而已,不作他想,就算今天,您将整个江山放到我面前,依然不变,我只要兰熏。”
“哦?”皇上不能说不讶异。“即使江山与美人,并无冲突?这江山本来就是你的,我只是遵从父皇当初的旨意,如果不是以为你不在人世,这皇位早该还你了。”
封晋阳浅笑。“江山,我从一开始就没拥有过,既然在您手中,能够做到民生富庶、国运昌隆,交给我未必会更好,那又为什么要改变它?”
“你知道你放弃的是什么吗?舍弃人间极权,庸碌一生,你不觉得可惜?”
他摇头。“人各有志吧。您有雄才大略,抱负不凡,而我,一向淡泊名利惯了,锦衣玉食是一日,粗茶淡饭也是一日,身边能够伴着知心红颜,放逐于山水之间,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,那才是我要的。”
听出他话中辞意,皇上错愕。“你要走?”
“还请皇上成全,容臣辞官归去。”他对种田的兴趣,远比当官大。
皇上愣了愣,旋即朗笑。
是啊,他连帝位都不稀罕了,还会在意当什么七品芝麻官?
“难怪当初新科状元殿试时,朕见你气度泱然,有意重用,你却坚决只想补替安阳县令职缺,如今朕方才明白,原来皇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!”安阳县,离肃亲王府可近着呢!
封晋阳窘然。“皇上见笑了。”
“那就去吧,去追求你理想中的生活。”皇上淡然地朝他递出一只通体莹白的羊脂玉瓶。
“这是?”
“听兰熏说,你幼时内腑受创,至今犹为此所苦,这里头,是大内奇药,能治内伤,你好好调养,自有成效。”
“多谢皇兄。”不须再说更多了,淡淡一声“皇兄”、“皇弟”,小小的一瓶药,所有未能出口的亲情,尽诉其中。
视线交流中,他们都明白,今后要再相见怕是难了,但是天涯的两方,他们各有所归,为着自己渴望的人生,努力活出生命的意义,这样就够了。
“会觉得可惜吗?”相偕走出宫门,封晋阳问了她这一句。
“可惜?”兰熏脚步一顿,一时没理解他指的是什么。
“你差那么一点就成了一国之后,执掌朝阳呢,难道不会懊恼得想一拳打烂我的脑袋?”
“懊恼?哦,是啊,当皇帝得三宫六院呢,你要敢真给我搞七捻三,我绝对毫不犹豫的一拳打烂你的脑袋。”
封晋阳扬声大笑。有这样一个拿醋水当开水喝的妒妻,他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乱来啊!
“哼,你还敢笑!那天我们在地牢里的帐还没算完哦,我说过等救出你后,我要亲手宰了你——”
“因为我说不满意你的肚兜?”
“不是!”她微微羞恼。
“那是因为我不肯就范,献出身体供你蹂躏?”
俏脸不争气地胀红。“不、是——”
“还是因为——”
“闭嘴,封晋阳!你一定得把我说得——啊!”她惊叫,被他突如其来的打横抱起,急忙搂住他的颈子以免跌下去。
“你做什么,放我下来!”
“你不是要替我留种吗?那我们就一起『闭嘴』,去完成那日在地牢没能成就的好事。”
“谁、谁要替你留种!”她羞恼地娇瞠,却没再挣扎。
“当然是你啊,亲亲爱妻。”他附在她耳边,温声问:“真的不后悔陪我过粗茶淡饭的日子吗?你原本可以雍容华贵过一生的。”
迎视他眼底的认真,她微笑摇头。“我发现,你的烤鱼别有一番风味。”雍容华贵又如何?没有他,一切都没有意义。
“再给我一点时间,等我处理好这些枝枝节节的琐事,一定带你游逼天下的好山好水,没有身分的问题,也没人会认得我们是谁。你现在就可以先计划好,我们的第一站要去哪里。”
听起来,似乎很不错。
如果真可以这样,那她就算不当这个格格,也不可惜啊!
兰熏灵眸转了转,慧黠回道:“五台山!我要再去五台山拜访行痴和尚,他说你很得他的缘,喜欢和你品茗对弈呢,你怎么说啊,封、大、人?!”
封晋阳呛了呛。“你不要闹了。”
“谁跟你闹了。说嘛说嘛,你觉得行痴和尚如何?有没有缘分很深厚的感觉?”这闷骚男人,可真沉得住气啊!明知眼前的人是他的生父,居然还能忍住不相认,谈笑自若地品茗话古今!
封晋阳充耳不闻,抿紧唇往前走。
“说嘛说嘛——”她今天要不缠得他破功,她就不是兰熏。
“说什么啦!”他神情不大自然。
“说说你对行痴和尚什么感觉啊,一见如故,很有好感对不对?嗯,这该算什么呢?人与人之间的奇妙缘分?还是——骨血相连?”
“闭嘴!”
“说啦,不要害羞了,不然我就当默认了哦!”
“你很吵耶,再吵我吻你喽!”
“怕你啊,我——”灼热的吻烙了下来,堵住令他微恼的聒噪小嘴。
呵呵,这个大男人害羞了。
兰熏心知肚明,了然地搂住他,温驯回应,同时,浅浅抬眸望向被他抛在身后的紫禁城,她释然地,浅浅笑了。
权势、富贵?呵,那算什么?不及她此刻所拥有的幸福啊!
全书完
后记
镑位采花的读者,大家好!
本书出版时正值新年期间,在此向大家拜个年,祝大家新年快乐,红包满满!
很意外吧,居然会在采花看见晴姑娘芳踪,有没有觉得这是一项极有勇气的创举?有没有很值得庆祝?
如果这样的理由还不够,那好吧,再补上一个——晴姑娘在狗屋/果树所出版过的书,到这本《县令太狂妄》为止,正好整整四十本!
有句话,我个人特别偏爱,它是这么说的:休息,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!
说得好!为了迎接下一个新的里程碑,也为了储备更多的脑力准备下一本书,晴某人决定——本、次、后、记、到、此、为、止!
晴某人于脑浆严重透支的某日午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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