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心棠被他吼的无言以对,泪水簌簌泛流。
是啊,她有什么理由怪他?真正将两人推入这等境地的人,是她,不是他,她是活该、自作孽!
到底是爱她入骨,朱允淮见她哭得柔肠寸断,亦难忍心疼,微微放缓了神情。“你要我如何呢?棠儿。”
柳心棠未曾迟疑,扑进他怀中泣喊。“我要你只属于我。自私也好,残忍也罢,我管不了什么罪不罪过,我就是不要你去拥抱别人,我受不了!”
“就等你这句话。”他沉沉吐了口气,释怀地拥住她。
“你……”她可怜兮兮地抬起头看他。“你没生我的气?”
“小傻瓜!我要不这么说,怎能逼出你最真实的感受?”他亲了亲她的额头,怜惜道。“气你归气你,我还是只愿与你相依。昨晚,我和云铮根本没怎样,醋劲可以平息了。”
“可……可是云铮说……你吻她……”她说得很不是滋味。
“是吗?”他蹙着眉思索。“大概吧,我醉得一塌糊涂,一倒床便不省人事,记不了这么多。”
“这种事也能‘大概’?”
朱允淮微勾起唇角。这小女人的醋桶不比他小呢!
“今后,它只烫烙专属你一个人的印记。”他温柔地道,倾身轻轻浅浅地吻她,在她的回应下,逐渐加深,两情缱绻。
“棠儿……”他低吟,迎身贴住她的娇躯,大手急切地在她身上需索。
柳心棠意乱情迷,本能地配合着他──
就在这时,房门出其不意地被推开。“兰妃娘──”
秦云铮杵在门口,声音全卡在喉咙里。
两人有默契地止住动作,错愕地望向门口。
手中的补汤落了地,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划破寂静。
“你……你们……”秦云铮掩住颤抖的唇,不敢置信地瞪着仍旧相拥的两人。“你们竟敢做出这种低俗败德之事……”
太大的震撼,使她脑子乱成一团。惊骇地退开数步,她拔足狂奔──
“云铮!”柳心棠骇然失色,追上门口,焦急地推着跟在后头的朱允淮。“你快去追她呀,否则大家都完了!”
朱允淮反倒没有她的焦灼,沉稳地回望她,眸光一片深邃。“我只问你一句话,棠儿,你愿不愿意为我而死?”
柳心棠回视他幽沈的容颜,不知怎地,心竟也平静了下来。“我愿意。”
“那好。”他心中已有决定。
也许他现在追上去,好好向云铮解释,以她的善解人意,他是有可能取得她的谅解,将事情继续瞒下,但他不想这么做,朱玄隶说的没错,他们不能再这样下去,迟早事情都要有个解决。
他镇静地关上门,拉着她在床边坐下。“趁现在还有点时间,棠儿,我说个故事给你听。”
都什么时候了,还说故事!
但柳心棠没这么说,她知道他会这么做必有用意。
“有首诗,你听过没?‘怨怀无托,嗟情人断绝,信音辽邈。纵妙手,能解连环,似风散雨收,雾轻云薄……’这是周邦彦的解连环。从前,在失去你音讯的时候,每当想念你,总会不期然想起这首诗,它深刻地道出了我的感触,让我心有戚戚焉。
“连环,是一种玉饰,以环状相扣相连,不可解。战国策中,记载着这么一段故事。秦昭王有心为难,于是便派使者送了对连环给齐王,说:‘你们齐国有这么多聪明的人,应该有人能解开这连环吧?’苦恼的齐王便将群臣聚集在一起,询问谁有办法解开它。群臣面面相觑,无计可施。尔后,齐后命人取来铁槌,将其中一个连环敲破,然后说:这不就解了吗?”
顿了顿,他再度开口。“没错,齐后是聪明,但她却忽略了一点:欲解连环,唯有毁之,所以,连环毕竟还是不可解的。你我正如连环,当年,我对你的相思,宛如连环,难分亦难解;如今,我对你的情意,宛如连环,难拾亦难断,欲解连环,唯有毁了我。”
“允淮……”柳心棠泪眼蒙蒙。她终于明白地想表达什么了──是生死与共的承诺!
他摇摇头。“听我说完。”
站起身,他走向窗口,低低地道:“我累了,相信你也与我一样,早已心力交瘁。这些日子以来,我们分分又合合,周而复始的在泪水与争执中度过,历经太多的考验与磨难。最终却仍是逃不开彼此,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?代表连环难解,我们这辈子注定分不开!既是如此,何妨潇洒赌一回?赢了,是同生,输了,是共死,我没有遗憾。”
回过头,他望着悄悄来到他身后的柳心棠。“你呢?会后悔爱我吗?”
她绽出带泪的微笑,是这般地凄美动人。“你知道答案的。”
他也笑了,眸中有泪,朝她伸出小指。“手给我。”
她不解地学着他递出小指,只见他小指扣住它,心有灵犀的默契中,她领悟了他的用意,小指一弯,密密与他相扣。“是的,有如连环,难解难分!”
朱允淮贴近她,微低下头,额际与她相抵。“记住,棠儿,不论生死,我们都要在一起。”
“嗯,我答应你。”她闭上眼,依偎着他。吉凶难卜的未来,已不再令她心慌。
◎◎◎
砰!
一声巨响惊动相依的两人,寝房的门被推开,门外竟站着怒冲九霄的皇上!
本以为他们会心虚、会认错,没想到,他们反而偎得更亲密,神情坚定坦然地回视他……
他简直不敢相信,一个是他钟爱的儿子,一个是他心爱的女人,他们居然会一起联手背叛他。耍不是刚才正巧碰上方寸大乱由兰苑跑出来的云铮,见着一向行止得宜的太子妃如此反常,心知有异,在追问下得知此事的话,他还要被瞒多久?
“兰妃,你可知罪!”兰妃最让他觉得难堪,说什么心有所属,一副贞烈不可侵犯的模样,谁知却背着他和允淮暗通款曲,难不成他这个九五之尊,会比不上一个由他立,也能由他废的太子?!
“父皇,要审也先审我──”朱允淮急着站出来护卫她。
“允淮!”她摇头阻止他,然后无惧地正视皇上。“我只不过是忠于所爱。这个兰妃,打一开始我就没有想当的意愿,皇上应该比谁都清楚。”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居然全无愧意,他气炸了!
“父皇请息怒,听孩儿解释好吗?这一切全是阴错阳差,棠儿本该是我的妻子,未料造化弄人,我们也是情非得已……”朱允淮急着解释前因后果,千头万绪,倒不知该由何说起。
“你喊她棠儿?”这个熟悉的称呼,勾起他短暂的讶异。
“是的,她就是棠儿,是我唯一深爱的女人。”
“就因为这样,你便能犯下秽乱宫廷的重罪?!”怒火未消,反而烧得更加狂炙。“朕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关系,既已缘尽,就该安分守己,如今这个样子算什么!朱允淮,枉你读了数十年圣贤书,竟这般恬不知耻!”
这种宫廷丑闻一旦闹开,皇室威仪何存?他的颜面又何在?
咽不下的愤恨在胸口翻搅,他无法释怀他最在意的两个人,竟用着最不堪的方式,深深羞辱了他。他甚至……甚至想过要立她为后,没想到……她却用与他的儿子苟合的方式来回报他!
就连这个他宠爱了二十多年、打算交付一切的儿子,都可以为了一个女人,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,他怎受得了?!
“孩儿深知有愧父皇,无话可说。仰愧天,俯怍地,但求不负棠儿。尽避天地之大,再无我容身之处,我亦无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