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玉芝见宋雨蔷在儿子心中还是占有很重的分量,这下硬的不成,只好来软的,偷偷捏下自己的大腿挤出眼泪,掩帕啜泣。
'我就知道……你翅膀硬了,可以飞了,所以不再听娘的话了,呜……我好命苦喔……'
'娘,您别哭啊!'从没见母亲哭得这么伤心,丁书恩也慌了手脚。
她哭得呼天抢地,'老爷……您快来带我走……呜……我不想活了……'
丁书恩又是递手帕、又是拍哄,'娘……您不要这样……我听您的话就是了,您不要再哭了。'
'真的?你不是在哄娘而已?'江玉芝止住了泪,抬头问。
'是真的,我听娘的话,休了娘子就是了。'他可以失去任何人,唯独不能失去娘亲。
江玉芝破涕为笑,'这才是娘的乖儿子,娘真的没白疼你。'她马上让下人去请少夫人过来,心里得意不已,这下,她可以明正言顺的赶走不喜欢的媳妇儿了!
不久,宋雨蔷被下人请进大厅,她一眼就瞥见丈夫的表情怪怪的,看都不看她一眼,心中打了个突,她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'媳妇儿见过婆婆、相公。'她曲膝见礼。
江玉芝一脸幸灾乐祸的神情,'我叫你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,恩儿的媳妇儿人选已经挑定了。'
宋雨蔷顿时眼热鼻酸,勉强绽出温婉的笑靥,'恭喜婆婆、相公。'
'最慢新娘子下个月就会进门了,但在这之前,我会派人送你回天津的娘家。'江玉芝还算含蓄的暗示。
'送我回娘家?'宋雨蔷呆呆的轻喃,脑子一下子变成空白。'婆婆,您这话是什么意思?'
'你还没听懂吗?对方不愿意和你共事一夫,所以,我决定让恩儿休了你。'江玉芝狠狠的在她胸口插上一刀。
青天霹雳,宋雨蔷的脸条地白得吓人,哀伤的眸光缓缓的看向坐在一旁的丈夫,丁书恩愧疚的瞄了她一下,随即又低下头去,连吭都不敢吭一声。
'相公,你真的要休了我?'她的身子、她的声音都在剧烈的颤抖。
丁书恩吞咽一口口水,呐呐的说:'娘子,我……我真的很对不起你。'如果可以,他也不希望这么做。
'恩儿,你说错了,是她先对不起咱们才对。'江玉芝插嘴说:'如果你能帮丁家生个儿子,也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,不要怪咱们无情。'
宋雨蔷整颗心都揪紧起来,泪珠沿着脸颊滚了下来。
'是……是媳妇儿对不起婆婆和相公,没能为丁家生下……一儿半女……是我不对、是我不好……'
'娘子,你不要哭……'他到底还有点良心。'你不要怨我,我也舍不得你,可是娘她……'
'是我作的主,你要恨就恨我好了,反正事情我已经决定了。'江玉芝唯恐儿子又被宋雨蔷的眼泪说动了,专断的说。
'婆婆,求您不要赶我走……我求您让我留下来……'她跪下来抱住江玉芝的大腿,泪涟涟的哭喊,'我可以把正室的位子让给她……只求您不要赶我走,我求求您……'
那怎么行呢?江玉芝心想,儿子对她还有情,要是把她留下来,万一造成高家小姐的不满,将来难免夫妻会失和,那可是会后患无穷啊!
'不行,你非走不可!'江玉芝狠下心肠说。
宋雨蔷一边掉眼泪,一边朝她磕头,磕得额头都红了。
'娘子,你不要这样。'丁书恩忍不住开口替妻子说几句好话,'娘,娘子她都愿意让出位置了,您就答应她……'
'你别说话!'江玉芝扬声斥骂儿子,丁书恩赶紧闭上嘴巴。'宋雨蔷,你再求我也没用,咱们丁家不要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媳妇儿,这两天你赶紧把行李收拾收拾,我让工人来把房间重新装潢,好把秽气去掉,增添些喜气。'
宋雨蔷不再磕头,将泪眼凝住在丈夫身上。
'相公……'她一声'相公'包含了多少的悲戚和痛心。
'对不起,我帮不上你。'丁书恩不敢再惹母亲生气,立刻闪得远远的。
简单的两句话就判了她死刑,宋雨蔷一听,眼前一黑,突如其来的晕眩席卷向她,将她带往无边的黑暗……'咳……'宋雨蔷躺在锦被下,两眼无神的望着帐顶,她这种姿势已经维持了一天一夜,除了偶尔几声咳嗽,她连动也不动一下。
这段时间,江玉芝已经叫人送来一封休书,而丁书恩则没有再踏进房门一步,更不用说来安慰她了。
'小姐,我煮了一点粥,你多少吃一点,可不要饿坏了身体。'锦绣红着眼眶劝道,'小姐,你不要这样,要是你有个万一,我该怎么办??'
宋雨蔷万念俱灰的闭了下眼,蠕动着干涩的嘴唇。
'我真的……咳……吃不……下。'她一说话反倒咳得更严重。
'小姐,你怎么咳个不停,我倒杯热茶给你喝顺顺气。'说着,锦绣便先扶她坐起身,口中叨叨絮絮的念着。
'小姐,锦绣说句难听一点的话,就算你伤透了心,夫人也不会改变主意,她早就看你不顺眼了,巴不得把你休掉;那姑爷更不用说了,他根本没有胆子违抗夫人的命令。'
'这些我都……咳……明白。'宋雨蔷倚在床柱旁,花容已憔悴,却显得楚楚动人。
锦绣迅速的倒了杯热茶过来,'所以呀!小姐,你可千万别想不开,咱们就回天津,相信老爷和夫人会收留咱们的。'
'不!咳……我没有脸回去见爹娘……'宋雨蔷干涸的眼眸又涌出水来,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珍珠。
'嫁出去的咳……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,即使被休了也一样,我怎么咳……还有脸回娘家……投靠爹娘,我不能让他们受人嘲笑咳……'
'小姐,你怎么越咳越厉害?是不是病了?'锦绣轻拍着她的胸口,'别哭了……要是把眼睛哭坏了那可怎么办?'
'我没事……咳咳咳。'这时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呢?
'可是,咱们不回天津还能上哪儿去呢?'锦绣关心的是她们往后的日子。
宋雨蔷已心如死灰,'我也不知道,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。'
'我是无所谓,什么粗活都可以做,可是小姐不行……'她在心里琢磨着。
宋雨蔷举起手示意她别说了,'锦绣,你可以不用咳……陪着我,你在京城里不是还有咳……其他亲戚?你去投靠他们,不用管我了。'
'那怎么行?小姐,你心里在想什么?'锦绣心中揣揣不安,'你赶我走,是不是想做傻事?'
'我没有,咳……'宋雨蔷低垂项颈,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。
锦绣用力摇晃她的肩头,'不要骗我了,小姐,我伺候你这么多年,还不了解你的性子吗?小姐,想开一点,除了一死了之,一定还有其他路可以走。'
宋雨蔷再也挡不住悲怆的心情,嚎陶大哭,'哇……'
'好了、好了,我不再说就是了。'锦绣噙着泪水,两手紧拥住她轻哄着,'小姐不要忘了,你还有我啊!老天有眼,祂不会让咱们饿死的。'
宋雨蔷听了哭得更大声,将心中积压已久的委屈和不安,全化做泪水宣泄出来。她不像锦绣那么勇敢,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外界对她的眼光,更怕自己撑不下去,觉得此时她就像大海中的一艘小船,不晓得该往哪个方向划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