浓情掀唇笑得明媚动人,袁不弃从上往下俯视,一时之间也看呆了。
“其实奴婢这么说也是有根据的,若说有个老人,他生着一张看似凶恶的脸孔,每有孩子见了都会被他吓哭,左邻右舍也说他一定是个心肠狠毒的老人,可是他们从来没有真正去了解过他,不知老人常将积蓄默默的拿去接济穷苦人家,就只因为他的外表,所有人都定了他的罪,这对他是何等的不公平,这是奴婢亲眼所见,绝不是虚构。”
袁不弃动容了。“我相信。”
“那么大少爷还想不想听另外一个例子?”她喉头像被什么东西卡住,双瞳迷蒙起来。“有个年轻人他外表生得相貌堂堂,待人谦和有礼,论人品、论才华都是相当出众,更不说是京城最大绸缎庄的少东家了,他可算是未出嫁的闺女眼中的如意郎君。
“只不过,这年轻人早已有了指月复为婚的未婚妻,她是京城首富之女,两人的感情可以说得上是情比石坚,不料,某日首富之女携婢女外出,在路上巧遇一名落魄潦倒的穷书生,首富之女心生同情之际,便赠以银两救济他,想不到她的未婚夫却以此污蔑她与穷书生之间有暧昧情事,藉机提出退婚的要求。
“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不说,任凭首富之女如何解释,那年轻人就是一口咬定她不贞,最后在双方长辈的协调之下,年轻人才同意纳首富之女为妾,另娶正室,三个月不到,年轻人便娶了侯爷千金为妻,首富之女在黯然神伤之余,偶然间得知真相,原来这一切都是年轻人设下的圈套,目的就是为了迎娶侯爷的千金,好得到更大的权势,可以不须十年寒窗苦读,便能谋得高官厚禄,接着再娶首富之女为妾,又能获得一笔为数可观的嫁妆,可谓一举两得。
“没有人想到,在年轻人衣冠楚楚的表相下,却有一颗阴险、算计的心,所有的人都被他骗了。”
袁不弃为那年轻人的行为深感不齿,“后来首富之女嫁他为妾了吗?”
“这——奴婢就不清楚了。”她是第一次将自己的遭遇告诉别人,可是又不能承认故事中的女主角就是她。“大少爷,奴婢举这两个例子,只是想证明一件事,尽避你的外表让人望而生畏,可是奴婢并不害怕。”
他默默不语,像是在考虑她话中有多少真实性。
浓情失望的低敛娥眉,懊丧的叹道:“大少爷不肯相信也是正常的,是奴婢的错,不该把话说得太满,是奴婢先越了本分——”
“我没有怪你。”袁不弃抬起手想阻止她再说下去,伸到一半又警觉的停住,怕亵渎了她。“你已经说服了我,让我相信你不是害怕,所以不要再一味的责怪自己了。”
她张大惊喜交织的泪眸,“大少爷真的愿意原谅奴婢了?”
“不原谅也不行,我怕你又要举千百个例子给我听,直到我原谅你为止。”他磁性的嗓音带着笑意。
浓情眼波流转,极其妩媚,“如果真要这样大少爷才肯原谅奴婢的话,奴婢倒是很乐意。”
“还好我先投降了,否则往后耳根子就不得清静了。”他自我调侃的说。
她嗔骂,“大少爷好坏!”
袁不弃透过帽檐偷觑着她娇嗔的媚态,胸中的爱火越烧越旺,赶紧转开话题。“对了,这儿有一锅驼叔刚熬好的粥,过来吃一点吧!”他故作轻松的说。
“让奴婢来吧!”她掀开锅盖,里头还冒着热气,她俐落地先为他盛了一碗,“大少爷请用。”
他在她的眼神威吓下,不得不撩起袍摆落坐。
两人舀了粥吹凉吃,这才发现肚子真的饿坏了,因此就算只配酱瓜也一样吃得津津有味。
袁不弃出其不意的问:“你根本念过书也识字对不对?”
“咳——”她被含在嘴里的食物呛到。
“你的谈吐不俗,谁都听得出来你曾经受过极好的教养。”他又说。
浓情偷觑了他一眼,“大少爷在生奴婢的气吗?”
“你当我这么爱生气吗?”他的口气中听不出半点愠意。
她再帮他盛了一碗粥,不愿因为一个善意的小谎言破坏了两人好不容易才改善的关系。
“奴婢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。”她允诺。
袁不弃接过她递来的碗,不再说话,这让浓情心里七上八下的。
虽然他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,可是她感觉到他仍处处谨慎,将自己的心保护得更紧密,这样脆弱的关系随时都可能因为一点风吹草动而破裂。
她凝睇着对座的人,心痛的忖道。
阆凤轩内。
“表姨妈,您身子好点了吗?”林婉筑每日来同表夫人请安已经成了畏途,但身为晚辈又不得不来。
袁夫人今天气色不错,不用奴婢撬扶也能下床走路了。
“嗯!好多了,你表姨丈从京城托人送回来的药还挺管用的,我才吃了几帖,就觉得精神好很多。”她啜着刚冲泡好的茶,语出关心的问:“倒是你,脸上都有淡淡的黑眼圈了,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晚上才没睡好?”
林婉筑心头一惊,“没有,我怎么会有什么心事呢?”“没骗我?”袁夫人端详着她容貌端丽、才德兼备的远房外甥女,见她倔强的点下头,才微微一笑,“没有就好,我跟你去世的娘算得上是闺中好友,你是她唯一的掌上明珠,对于你的终身大事,我这表姨妈更不能疏忽了。”
“表姨妈,我还不想嫁人。”她还放不下那个负心汉。
袁夫人当她是害羞,“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,女大当嫁可是天经地义的事,哪有不嫁人道理?还是,你心里已经有人了?”
她脸上掠过一抹惊惶,“表姨妈,婉筑很少踏出袁家堡一步,哪来的意中人呢?人家只是舍不得离开您。”
“这倒也是,表姨妈又何尝舍得把你嫁到太远的地方,可是为了你后半辈子的幸福着想,总得找个跟我们门当户对的人家才行,这样才不至于委屈你。”袁夫人把她当作亲生女儿一般疼爱,自然希望她能嫁个好婆家。
林婉筑一脸的失落,似乎没有人会将她和袁咏光连想在一块。
“那么婉筑就全凭表姨妈作主。”她心底暗自恼恨袁咏光的无情,难道他真要眼睁睁的见她嫁给别的男人吗?
聊了好一会儿,袁夫人露出倦意,林婉筑这才起身告退,愁绪万千的走出阆凤轩,恰巧和等在外头的袁咏光碰着。
“婉筑。”他忧郁的俊容让她得到些报复后的快意。
林婉筑对他的呼唤不理不睬,高傲的越过他身旁。
“婉筑,你听我说几句话好吗?”袁咏光不只一次到朝霞院找她,可是全被她的婢女挡下来,苦无解释的机会,只好趁这时候半路拦劫。
她眼光幽幽的睇睨他,“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吗?”
“当然有。”他冲口道。
“好,有什么?”
袁林光支吾了半天,一时间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,没想到他平日口才极佳,也有语塞的时候。
“我……的意思是说……说……”
林婉筑眼中闪动着期待的火花,又怕希望落空的问:“是不是你已经愿意去跟女乃女乃和你爹娘说明我们的事了?”
他大声的说:“婉筑,你不知道我多想大声的告诉袁家堡所有的人。”
“可是你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。”她讽刺的说。
“婉筑,我不想害你。”他还是重复那句老话。
她气恼的娇喝:“我看你是为了你自己,因为你不想有个像你大哥那样的儿子,往后出去怕会遭人指指点点,所以才不想成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