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?这一觉睡醒,已是第二天清晨。瑶里千珠隐隐觉得有点寒冷,睁开眼来才发现自己睡在小木屋里,只盖了条羊毛手织毯,当然远不能与昔日在尧熬尔家中作郡主的奢华光景相比。她嘘了口气,坐起身来茫然四顾,日光已透过窗户射进木屋中,散发出温暖的气息。只是,却不见了依琳娜。
??她很是迷惑,站起身来左右顾望了一会儿,没什么可疑之处。过去模一下依琳娜昨晚睡的另一条毯子,触手冰冷,显然已离开好长时间了。她更纳闷了,对依琳娜竟会不打招呼就悄悄离开感到很奇怪。于是,瑶里千珠稍稍整理一下仪容,拔脚出屋就想去找依琳娜。
??没走几步远,她就听见了远处人群的喧闹和嘈杂,还杂着哭叫声。
??“怎么回事?”她匆匆冲过去,大声询问,拨开人群就向圈心挤。忽然手腕一紧,她回头看去,一脸严肃的赫连岳扣住了她的腕,以眼色制止了她的询问。
??瑶里千珠看到他的神色,也不禁紧张起来,向圈心望去,顿时惊得目瞪口呆。
??依琳娜的尸体直挺挺地躺在地上,一张白布覆住了她的身子,但显露在外的手臂上满是青紫淤痕,娇俏的玉靥上也憔悴不堪,惨白如纸,触目惊心的点缀着唇上的腥红。依琳娜的老母亲痛失爱女,正伏在尸上哀嚎不已。而她的未婚夫阿盖,这个十九岁的青年牧人,年轻的脸上满是悲愤,痛苦的眼里几乎要喷出仇恨的火光来。
??“——是……”瑶里千珠苍白了脸,掩口低声说,“奸杀?”
??赫连岳转头看了她一眼,点了点头。
??四周的人群都在议论纷纷。
??“好残忍的强盗!”楠丝莉大娘的声音愤怒高亢,“这么花朵一样的姑娘,亏他下得了手!先奸后杀!”
??老族长也在沉声发泄心中的愤慨:“真想不到!这些日子来村里的事……”
??“阿盖他好可怜哪!”也有大婶大嫂在低声议论,“明年就要成亲了!可……”
??“要我说,依琳娜她娘才可怜哪!中年丧夫,好容易养大了遗月复女……”
??众人四下里叹息的、愤怒的,交织成一片喧闹。
??那一直跪坐在依琳娜尸身前的阿盖忽地站起身来,斩铁截铁地对族长说:“我要为依琳娜报仇!”
??老族长担忧地望着他,低声说:“你真的要去‘魔鬼沼泽’?只怕……”
??一旁的瑶里千珠按捺不住,抢上一步,问道:“什么‘魔鬼沼泽’?害死依琳娜的人在那里吗?我也要去,为她报仇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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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所谓“魔鬼沼泽”,在鬲昆族人口头,又称为“流沙陷落之处”,是一片天然地势险恶、瘴气弥漫的大沼泽地带。关于它,鬲昆族人有许多神秘诡异的传说。尤其近几年来,这沼泽更加神秘莫测,常在黑夜里燃起连绵的火光,又有人声马嘶隐隐传来。但这明明是个无底的沼泽,人畜均难立足,更叫人恐怖畏惧。
??但鬲昆族聚居的绿洲方圆不过数百公里,都是平原,一望过去,景物俱入眼底。也就是说,外来人一旦进入这个绿洲,根本无法隐藏踪迹,只除了——藏身于“魔鬼沼泽”之中!
??继前些日子牛羊失窃以来,族人就怀疑与魔鬼沼泽有关。这次,依琳娜被杀,血和留下的痕迹更证实了他们的猜测——魔鬼沼泽中藏着人!只是,这里地势险恶,天气变幻无常,能在这里出没的,定是武林高手无疑。只是阿盖痛失爱侣,也就顾不得自己力量微弱,执意要进沼泽了。与他同行的,还有赫连岳、瑶里千珠及族中另两个有名的武士。
??沼泽中的雾很大,虽是白天,仍然景物模糊难辨。即使近在咫尺,也模模糊糊看不清东西。风穿过岩石小隙发出特有的尖厉声响,混杂在铺天盖地的大雾中,越发阴森可怖。
??“啊!”凄厉的尖叫就在身畔响起,瑶里千珠心中大惊,极目辨去,正是自己一行人中那两个武士,在朦胧的雾中渐渐消失不见,只留下那声惨呼。雾气凝结,更白更浓,刹时掩住了他们的身形。阿盖忽地大吼一声,向那处奔去。
??“停下来!”瑶里千珠不由急切大喊。
??阿盖理也不理,只是大声喊:“依琳娜!依琳娜!”
??瑶里千珠定睛看去,见雾中朦朦胧胧透出火光来,她惊惶回头,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赫连岳:“那边有人!”
??赫连岳低低嗯了一声,忽地沉声叫道:“不好!那边是悬崖!”顾不得危险,冲了过去,要救已刹不住脚冲到崖边的阿盖。
??“又有一个送死的!”雾气中有人尖声叫道。赫连岳惊觉不对时,对崖雾气中有人发掌,排山倒海的掌力突如其来,他身子一踉跄,已在那回旋掌力下追随阿盖坠入深渊!
??“赫连岳!”瑶里千珠嘶声大喊,毫不迟疑抛出缎带,去卷他下坠的身子。
??“你也给我下去吧!”雾气中传来阴惨惨的笑声,一股掌力又已卷来。瑶里千珠立足不移,霎时也摔下崖去。
??浓雾中只听见耳畔急剧的风声,瑶里千珠一咬牙,反手运起大力金刚指,向岩壁上插去。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袭入心底,有温热的液体自指尖流下,她痛得难以开口。
??借这一插之势,她顿住身子的下坠之势,方待喘息,右手紧握的缎带一紧,拉得她几乎又向下坠。她吃力地左手贯劲,插入岩壁更深,终于稳住了自己和赫连岳两人。感觉到左手的疼痛愈加剧烈,瑶里千珠紧咬银牙,拼命苦撑,从喉咙口逼出话来:“赫连岳,你怎么样?”
??浓雾中看不清身影,只听下方传来赫连岳的回答,“还好。我刚才下坠时运力把阿盖推进了右侧的一个山洞,大概就在我上方不远处。他应该没事。你攀住了树枝吗?”
??瑶里千珠苦笑一声,感到左手指根痛到极至,没力气解释,只得勉力提气说话:“山洞在你右侧多远?高度是多少?”
??“大概在右侧两臂之处,高度约模一人高。”
??瑶里千珠暗暗计算了一番,算准了距离,狠下心道:“你准备好,我使力把你悠过去。”不顾灼心的疼痛,右手使力,把缎带向右侧晃上去,旋即收紧,向自己方向扯动。这番用力又借助她插在岩壁上的左手作支撑点,血又汩汩地顺着指缝淌下来,她似乎听到了指骨断裂的声音。
??“好了!我站到实地了!”雾中传来赫连岳欣喜的声音,她心下一宽,顿时晕了过去,右手还紧紧攥住缎带不放,左手却已软绵绵地垂了下来。
??那边赫连岳惊觉不对,握住缎带扯她进山洞时,她早已不省人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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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有轻微的柴火爆鸣声传入耳际,空气中流动着温暖香甜的气息,瑶里千珠轻轻申吟一声,缓缓睁开眼来。左手指头的剧痛令她秀眉微蹙,很快又察觉出包扎过了。
??赫边岳坐在她身前不远处,正关切地注视着她,见她醒来,沉声问:“怎么样?还痛吗?”
??瑶里千珠有些受宠若惊地望着他,明白了这是他表示最大限度的关切之情,一时说不出话来。
??在已发生的过去,无论他如何冷淡,如何充满恨意,她都勇往直前,积极争取。然而,如今,面对他的温柔关怀,她却不知所措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