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了看看她长大的地方,他漫无目的地找寻着。若真见着了荃老前辈,至少,他能代盼盼传达她现在很幸福的消息。
天色,渐渐地暗了。周遭的蒙雾,一层盖过一层。“看来得露宿山林了。”他不再前进,在一片白茫茫之中努力捡拾枯枝干柴。
分不清是烟抑或是雾,在熊熊的火焰中,他忆着盼盼可爱的身影。
她的一颦一笑,似火般暖了他的心。她现在应该过得很好吧!
在标纱峰的第二日,雾虽散患了,可寒意依旧。卓允桢继续找寻,期待在寂静的竹林里能发现一丝人烟。
然而,除了风儿吹动枝叶,沙沙作响的声音似要催人入眠,阳光穿透摇曳的细影,似穿了针的金线,偶尔刺得他睁不开眼之外,哪来的人烟?
总算,枭枭炊烟虽末瞧见,一抹悠悠倩影却悄悄入了他的眼帘。
卓允桢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,那张熟悉的脸庞是他朝思暮想的——“盼盼!”
荃盼盼满脸讶异地望着唤着她名的卓允桢,真是教人意想不到啊!
“耶?卓大哥,真、真的是你耶!”她奔了过去,开心地拉着他的手。
“妳怎会往这儿?”他依旧不敢相信。
“啥?这句话该是我问你吧?”她笑了,只是,笑得有些不自在。
发现她并不快乐,卓允桢看得有些心疼。“怎么了?那家伙对妳不好?”
连名字都还没说出口,她的眼眶便不争气地红了。“他……我……”
她哽咽地将发生在她身上的点点滴滴,一股脑儿地全告诉了卓允桢。“……就是这样。所以,我便回来了。”
“盼盼妳——唉!靶情的事怎可以让来让去啊!”真是败给她了!
“可是,丁泵娘很爱很爱他呀!”她委屈地咕哝着,仍然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。“你不也一样——”
“不一样,妳爱的不是我,所以我退出。别告诉我,妳不爱任子焰。”他质问。“妳不爱他吗?”
她下意识地模模有些削瘦的脸,思念全写在脸上,不是吗?“唉,卓大哥别说了啦!来不及了,他们现在一定过得很幸福,也许正感谢我呢!”她强颜欢笑,试图转移这个话题。
“都半年了,他早该忘记我了吧!”
卓允桢不相信盼盼真能就此释怀,他抓着她的手,转身欲走。
“咦、咦,你带我去哪儿呀?”
“扬州。”
不会吧?!“去、去干啥?要去你自个儿去就好了。”
“去印证妳说的话。傻盼盼,就一眼也好,如果他真的忘了妳,妳便毋须再为他黯然神伤。瞧瞧妳,瘦成这样!”心疼地抚上她的双颊,盼盼的气色糟得可以。
“不要,卓大哥,他真的不在乎我了啦!”挣开卓允桢的手,荃盼盼停下脚步。
“你想,我离开都大半年了,若他真的在乎,至少会来寻一寻我啊!可是他没有。”
“这简直是本末倒置。是妳狠心舍了他,还希冀些什么?”他环顾四周满是苍绿的树石山林,光是标纱峰便折腾了他两日,即使任子焰寻来,恐怕亦是无功而返已!
要不是巧遇盼盼,他几乎要认为这儿毫无人烟。
“所以啊,既然舍都舍了,我去扬州干啥?”荃盼盼仍是坚持,她怕呀!
“盼盼,时间或许可以冲淡一切,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,思念是否总是蚀着妳的骨,痛彻妳的心?”如同我的心境一般呵!他在心里吶喊着。“至少让自己彻底地死心吧!若他真的对妳没有了爱,也或许他真如妳所预期的,过得很幸福,那么妳不也能重新开始吗?”
眼底的空茫,泄漏了她的心思。她的意念开始有些松动。
“好吧!”她无奈地苦笑,椎心蚀骨是真的,她早已尝尽了那样的苦涩滋味。罢了,就算看一眼也好,一眼也好!
扬州城丁爱
“呜……小姐”
小月无助地倚在丁凝心的床畔,神情甚是哀感,她伤心得泪流满面,因为小姐就要香消玉陨了啊!
她不禁要希嘘感叹,这爱情的局里,可有谁占到了一丝丝的便宜?
半年来,小姐盼的人儿始终不曾再现,连托人梢句关怀的言语都没有。可她们视如蛇蝎猛兽的莽汉王自强,却三天两头地骚扰欺凌……
好不容易在半个月前,她们才欣闻那恶霸死于花柳病的消息,她以为,小姐终于可以月兑离苦海了,怎知,王自强带的脏病却似诅咒般,亦沾上了小姐的身。
“小月,妳派人去找他了吗?”丁凝心虚弱地睁开眼睛,无力地询问着。却见小月讷讷地点头,欲言又止。
看样子,他是不会来了。“连最后一面……也不肯见么?咳!咳……”
“无痕山庄的总管说,任公子他……没能力付出一丁点儿的同情,因为——”她委实说不出口呵!任公子他心已死,而始作俑者就是小姐啊!
闻言,丁凝心哭得柔肠寸断,泪湿衣襟!
她又怎会不明白?任子焰的颓废,众所皆知啊!
丁凝心何尝不清楚任子焰的死心眼?他派人去过京城多次,却全无卓允桢和盼盼的消息。天山,也数不清他上了几回。
远走高飞,丁凝心明白,无痕山庄里头的人是这么认为的。
“别告诉他,别告诉任何人。答应我,在我死后……也替我守着这个秘密可好?”她哀求着小月。“别让他知道盼盼死了,求妳。”王自强说过,他已亲手杀了盼盼。
“嗯,小月不说。”紧握着丁凝心的手,小月伤心得不能自已。
眼前的景象,缓缓地扭曲变形。丁凝心再无气力,她合上了眼。“我怕他恨我……他会恨我……”
“小姐!小姐!呜……小姐”
“欸,听说丁泵娘死啦?”无痕山庄里,雷鹰拉着李士先至院子角落,压低嗓子问道。
“嗯,昨日丁爱来通知了。”李总管点头响应,情绪倒是没多大起伏。自始至终,他都认为盼盼的离去和丁泵娘有极大的关系,他实在无法同情她。
“那爷他——”想他知道,八成没啥反应。
丙真,李士先无奈地摇头。盼盼离开后的这些日子里,哪件事情不是他和雷鹰两人撑着?
原就寡言的任子焰,如今更是惜言如金。
他感叹道:“似爷这般深情,到头来却落得一世伤心,还不如丁泵娘解月兑了好,省得无穷无尽的相思痛苦。”
两人的视线,不约而同地瞟向书房那扇紧闭的门扉。
房里头的那个人,真如雷鹰所说,一旦爱上了,比谁都真;可旦一失去了,心里的创伤他比谁都深。
对不……女娃儿怔忡地眨着大眼,小手触着他的脸庞。
哇!任子焰……很难和你的人连在一块儿耶!那双大眼,依旧直勾勾地盯着他瞧。
泪,晶莹地悬在眼眶中打转。很痛耶!你看,都流血了。
我只听过吞口水,没听过吞眼泪!泪珠,委屈地直落,折磨着他的心神。
咱们和好了对不?
……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?
你干么这样!我同朋友说话碍着你了么?
别这样……
呵呵……
睁开了眼,任子焰从无边的梦境中跌回现实的世界。
案前的烛火光影摇曳,书柜中,那玉刻的白兔早已蒙灰,他自嘲地抚着手上乌亮的木刻人偶。
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了,他仍回不到原点。心,始终这么悬着。倘若有她的音讯,确知她的心意,那么,他的日子或许就不会过得这么苦涩吧?
总是这么不由自主地坐在案前,总是这么不由自主地睹物思人,总是不由自主地在脑海里刻划着她的一颦一笑,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念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