凭他的手段?
杜宝娘的这句话让容翼推敲了许久仍不得其解,怔瞪着几个人热热闹闹上路了,大宅里的骚动大致弭平后,他这才猛然回过神来,恰巧见到兄嫂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院子里。
连阿柯都不理他?难道他早已激起众怒却浑然不知?
“阿柯,她那话是什么意思?”他懒得追上去,扯直嗓门就问。
明明听来像是褒扬,可容翼的每一分理智都告诉他,杜宝娘是在嘲讽他。
“我娘她是在夸你呢!”代夫君丢了个话尾巴,小俩口手牵手,完全不想折回头替垂头丧气的他分忧解惑。
待拉开距离,容柯这才叹笑回应,“是吗?”
“不是吗?”反问一句,甄平安楞楞的看着似笑非笑的夫君。“你的笑容让人打心底发毛。”
闻言,他朗笑出声,紧扣住掌中的纤细柔荑,温言替她解惑。
“妳娘说得倒没错,阿翼这回当真只能靠自己了。”
院子的一角,矮矮的树丛里窝了两颗小脑袋瓜,窃窃私语。
“澄平,你扯得我手臂好痛。”猛然间被拖到角落,害猝不及防的容澄净跌了一跤,膝盖痛死了。
“别喊这么大声,待会儿阿爹跟娘听见了,又要叫咱们去读书。”
“可是好痛……”
“嘘!”
“你又想干什么?”抿着小小的唇瓣,澄净的眼神泛着狐疑。
“净,你觉不觉得爷叔他好可怜?”
他不语,圆溜的皓眸闪过一抹同情,但掠过眼梢的同情没比同胎所生的兄长来得强。
谁叫爷叔去惹棻姨。
“喂,别净顾着发怔,听我说嘛。”澄平小手掌贴住澄净的脸颊,逼他一定要跟他四目相望。
“喔,你是想干么?”
“净,娘不是常说要路见不平,拔刀相助?”
“阿爹说要明哲保身,才能长命百岁。”
“但娘也说啦,见死不救,非君子所为。”
“但阿爹也说过,凡事要量力而为,莫为己力所不能为之事。”
“可娘常说爷叔心不坏,就是冲动了一些。”
“阿爹说的,爷叔这性子迟早会坏了他,无人可救。”
“容澄净,你干么啦?我说一句,你应一句,你是存心要顶我的嘴不成?”恼火,小家伙开始跳起脚来了。
澄平就那鲁性子跟阿翼极像,难怪跟他这么合。
想到娘的叹笑,轻抿唇瓣的澄净耸耸肩,没再与他做口舌之辩。横竖跟澄平耍强斗狠,每回他都占不了赢面,这次还是让让他吧。
“到底如何?”
“如何?”
“去棻姨那儿帮爷叔求情呀,我说了半天你都只顾着楞在那儿,好不好?点头还是摇头?”
不再犹豫,澄净点点头。
他也好久没看到他最喜欢的棻姨了,好想她。
师父呢?
山洞里虽然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,但仍算黝黑,邬棻双眼熟悉的扫过每个阴影,侧首倾听,没见师父瘦长的身影,也没听见半丝声响,不禁满心疑惑。
师父下山了?没听他提起这两天要下山的事呀。
轻弓眉,将采集的药草一一搁妥,才刚烧了盆碳火,就听见洞外传来蹑手蹑脚的窸窣声。
不会吧,那人真的还不死心?
这个洞口又小又偏僻,再加上她与师父的刻意掩藏,知道的人没几个,而他寻得着,算他有两把刷子。
摇头轻叹,她慢条斯理的拨开浓密的枝叶,脑子不住的转呀转,想要怎么做才会让他彻底的死了这条心?
探出了头,她目光四处梭巡,洞口半个影儿都没。
“出来吧。”双手环胸伫站在洞外,她扬声喊着,清脆的嗓音在林里缓缓的回荡。
等了半天,仍不见容翼颀长的身形从哪棵树后冒出来,邬棻心中微恼。他何时也玩起这么见不得人的无聊把戏来着?
“既然不怕赶、既然来了,为何还要躲起来……咦?”那身影不止一个,是两个急急窜动的小身影。
不会吧?!
愕然的瞪大眼,她傻望着从树干后头像贼般探出来的半张脸,然后小小的身影跳出箭似的冲向她。
不止一个,在他身后如影随行的澄净没有兄长那份急性子,脸上绽着腼觍微笑,慢步走近。
“棻姨,棻姨棻姨棻姨!”笑得甜甜蜜蜜,澄平整个胖嘟嘟的身子偎进她怀里。“妳有没有被我们吓到?”
“有!”简直吓死了。
“真的?嘻嘻,我就跟净讲,妳一定会吓到。嘻嘻,棻姨,妳怎么都不回来家里住呢?”
“呃……忙呀。”分神应着话,惊讶的目光扫过神情迥异的兄弟俩,再梭巡他们身后林风呼啸的山野郊岭,一片清寒的空寂。
“棻姨,我好想妳喔。”
“是吗?就你们两个人。”
“嗯。棻姨,妳有没有很想我还有净?”
“有。”
“有?是不是在诓我?这么久都没见妳下山,我还有净也是,我们好想、好想、好想念妳唷!”为了强调,他还边说边猛点头。
“澄净?”
清澄的皓眸飞快的掠过一丝犹豫,才刚站定的小家伙几不可感的点了点头,见虚长片刻的兄长威严十足的递来一道恐赫味十足的眼神,轻抿唇,他又勉强点了一下脑袋。
澄净也很想念话不多、但心好人美的棻姨,只不过这次上山是别有居心,这个附和他应得很心虚。
“你们的娘呢?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啊?”疑惑的望着抢答的澄平,再移向澄净,见小老头儿似的他这回倒是点得很真心,邬棻愕然。平安何时忙到连儿子都不顾了?
“娘好怪。”
“怪?”她想笑。
说平安怪?呵,平安的思想行径何时正常过?心胸开阔的她总有天马行空的万般想法。
“可不就是怪得很嘛,这两天就见她神神秘秘的笑来笑去,对不对,净?娘就是这个样。”
“嗯,一直傻笑。”慢条斯理的接着兄长的话,这回澄净附和得很理直气壮。“不停的傻笑。”
神秘的傻笑?
匆匆瞥过澄净,邬棻狐疑的目光在笑容太过灿烂的澄平脸上打转。
“你们有看到武阳师父吗?”
“有。武阳师父说他有急事就下山了。”
“撇下你们?”
“对呀。”
她不信!师父虽然心性闲逸且喜怒不定,却挺疼宠这对双生子,若说师父见他们自个儿上山,又任他们满山乱跑,甚至没留话就溜下山,打死她她也不信这会是师父的行径。
“可他临走前有说啦。”
“嗯?”
“武阳师父说棻姨一会儿就回来,要我们乖乖的等妳,不能乱跑。”
虽然小家伙是有问必答,而且也是应得合情合理,丝毫不见漏洞,可是浮在邬棻心中的疑云却是一层覆一层,疑心大起。尤其抢着回答的都是眸神晶亮且喜孜孜的澄平,而澄净则神情闪烁的伫在他身后不发一言,甚至有意无意的闪避她的注视,种种迹象都只代表了一件事──
这其中有鬼!
“找我?”
“你这话问得真奇,我人都站在你面前了,不找你,难不成是来当挡你路的小石块?”
瞪了甄平安一眼,容翼还是冷笑。
“妳不是挡路石块,可妳却搬了颗顽石来挡我的路。”
“什么顽石?你是没睡醒?怎么语焉不详?听都听不懂……”
“为什么找我?”他打断嫂子的啰哩巴唆。“妳们甄家是没人了吗?”一想到那霸洞为王的小贼头跟这家人的关系匪浅,他就没什么好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