闭嘴摇头,小家伙仍旧怕他像怕鬼一样。
挫折感没涌上来,可是一股异常的疼惜悄悄的敲击着他捍卫巩固的心防,对这个陌生人,容柯起了恻隐之心。
“你要往哪儿去?”
一如容柯的预期,小家伙毫无反应,再度吃了记闭门羹,他也不以为意,从腰间掏了锭碎银,塞到大昊哈着气的嘴里,再拍拍牠的脑袋,示意牠叼过去给新朋友。
大昊喜孜孜的传递信息。
而小家伙瞪着那锭沾上口水的碎银。收?不收?看得出来惊惧余存的漂亮双瞳中起了挣扎。
“我叫容柯。”
等了好久好久,小家伙才清清喉咙,“邬棻。”
呼,容柯在心里叹笑。幸好他懒惯了,没阿翼的急性子,要不然等对方肯出声,恐怕他已没耐性的走人。
没错,虽然只是报上名字,但由她细软嗓音判断,他可以确定小家伙是个姑娘家。
“给妳买饼的。”
邬棻仍没动作。
大昊也不肯走,湿润的鼻尖朝她枯骨般的纤手一推再推,期盼的圆眼盯着邬棻,非要她接过那锭碎银不可,见她始终不为所动,在容柯的示意下,牠失望的将碎银搁在地上,垂着尾巴走回主子腿旁。
拍拍受挫的伙伴,容柯什么都没问。时间差不多了,他也该准备动身了,临行前,终究不敌刚萌芽的恻隐之心。
“若遇到困难,越过大理边境随便唤住一个人,说出我的名字,自会有人帮助妳。”
杏眸定定看着,邬棻终究没起太大的反应,继续啃着又干又难嚼的饼,目送一人一狗朝天边离去。
第二章
山荒路遥,慢条斯理的继续未完的行程,但容柯的脑子动得可不慢。
一个姑娘家能走多快?
坐在生意清淡的茶棚里,悠哉的他喝着凉水,揣测着甄平安的脚程,斟酌自己的下一步该怎么走。
“陈伯,您说的可是李婶铺子里的那位姑娘?”
“可不就是那位姑娘。”陈伯喝了口水,再说:“前两天,就见她跟李婶嘀嘀咕咕在咬耳朵。”
“她是李婶的旧识呀?”
“不,都不认识,打外头来的,你瞧她那身穿着打扮,李婶一辈子没出过远门,怎会认识关外的人呢?”
“她找李婶做啥呀?”
“说是想到她铺子帮两天忙,赚几文钱。”
“李婶应了她?”
“你说呢?”陈伯叹了口气。“小丫头片子娇滴滴的,口口声声说要挣路费,唉,瞧了真让人心疼。”
一杯凉水喝光了,容柯心中的疑惑也几乎解开了。
原来他与大昊的六条腿终究比小泵娘的两条腿走得快多了,那个问题一大堆的壮汉他没见过,可是,记性超强的他倒是对那位陈伯有一丝印象,前两天经过一个热闹市集,陈伯有个铺子专卖些古玩铜器,话多嗓门大,生意手腕好不好他不知道,但他挺会炒热场子的气氛却是不争的事实。
“看来,咱们过于高估那双脚了。”啧,真是浪费这段路的往返时间与脚程。
汪。
“再看来,咱们得回头了。”
汪、汪。
“挣路费呀?”再倒杯凉水,一抹玩味的愉悦掠上容柯的唇角。“这倒有趣了,真想瞧一瞧她是怎么个挣法。”
喝完凉水,他和大昊走上回头路,这一瞧,瞧出了容柯生平第一次的仰首大笑。
娴淑良德?
秀气?
优雅?
脑子里一一点出家人七嘴八舌对他所描述的甄家大姑娘的闺女模板,嘴角越扬越高,狂笑不止。
李婶的铺子卖的是各类蔬果,箩筐、竹篓摆满路边任君挑选,就见个模样白女敕、明眸皓齿、笑容满面的小泵娘在篓间穿梭,手里拎了个走江湖的老汉常敲击的锣鼓,铿铿锵锵的将众人的目光引过来,再衬着她不时扯开嗓门的叫卖与吆喝,场子相当热闹。
从李婶笑得阖不拢嘴的神情看来,上门光顾的客人确实增加了不少,但看在容柯眼里,那杵在一旁找她喳呼聊天的路人才是多着。
炳,阿翼知道他未来的媳妇儿竟这么的娴淑良德吗?
但话说回来,这“娴淑良德”的甄姑娘,倒是块做生意的料。
天一亮,谢过李婶免费赞助的清粥小菜,荷包里多了十个铜钱,吃饱喝足的甄平安又上路了。
走在路上,她想起李婶的叮咛--
“这一路去,小泵娘,妳可要小心点呀。”
“有坏人?”
“哎唷,妳以为每个人都像大婶我这样和气呀?我跟妳说,外头的坏人真的很多呢。”
外头的坏人真的很多?乐天派的甄平安颇感狐疑,最坏的恶徒不是在大理、在甄家吗?就是她阿爹那土霸王?
从踏出大理的那时候起,她便受到一些人的照顾与好意,否则她哪撑得到现在呀,只不过大婶昨晚临睡前,神情凝重的跟她咕哝,说她发现有人在盯着她瞧,让她觉得不太对劲,要她自个儿小心点。
“应该不是垂涎我的美貌吧,嘻。”口袋有进帐,她心情大好。“我不偷不抢,盯我做啥呀?管他的,若真有人这么闲闲没事做的盯我的梢,那我也管不着……欸欸,老伯伯,您小心点呀!”她冲上前,堪堪替一位老人家扶妥两桶水肥。呃,真不是普通的臭。
讨厌,她动作这么快做啥?就算也称得上是“黄金万两”,可是这种“黄金”她不爱呀!
“小泵娘,谢谢妳呀。”
“甭客气啦。”忍住扑鼻的屎尿臭味,她纠着眉心。“您当心点,别泼了满身。”这家人的屎尿真是臭呀!
“好。”
连说了几声好,却见老人家站稳脚步后,又抖抖扁担的躬,预备再来第二回合,她瞪着眼,有些看不过去了。
“您还挑?这担子会不会太重了点?”
“不会不会。”
“依我看,老伯伯您还是别再试了。”她说着,偏偏又狠不下心来视而不见,“您是要挑到河堤边的菜园吧?还有段距离呢。”她刚就是从那方向过来的。
“无妨,我慢慢的蹭呀蹭,也就蹭到了。”
蹭?“恐怕天黑了,您还没蹭到呢。”心直口快的她没想太多,直接给了建议。“老伯伯,您都这把年纪了还做这种粗活?怎不让儿女们代劳呢?”
“儿女不争气,唉。”
左一声叹、右一句哽咽,甄平安的神经再怎么粗,也嗅得出老人家大概是有苦难言,这下子她更为难了。
看得出来,若无外力救援,老伯伯与两桶屎尿铁定就这么卡在路上进退两难,而左瞄右望,这乡径小道上,足以伸手救援的外力除了她,很难再有别人,问题是那两桶屎尿不但看起来重死人,连臭味也是惊死人,只这么眨眼工夫就熏得她晕头转向了。
懊不该帮忙?甄平安满心挣扎。
“妳……”老伯伯忽然又开口。
“我?”杏眸眨眨,手才不自觉的举起,她就强迫自己止住捣鼻的动作。“怎样?”真的好臭哩。
“妳是那位姑娘吧?”见她一脸疑惑,他补充说明,“在李婶的铺子里打杂挣路费的外地姑娘。”
“啊!我的名气何时变得这么大了?呵呵,对啦,就是我。”
“一个娃儿出门在外是辛苦了点,更何况是像妳这么标致的小泵娘,叫妳做这种粗活也真是难为妳了,这样吧,妳替我挑个两、三担的水肥到菜园,我就给妳两……不,三只土鸡。”
喝,老伯伯这是在买通她吗?
“不够?”见她傻楞楞的不语,老伯伯再开口,“那除了三只我养的土鸡外,再给妳五个铜钱如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