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声音真凶,像要吃人,可是,她好累,累得没力气抗议了。
“好……”指月复所触及的每一寸肌肤皆一片湿濡,她呆呆拙拙的瞪向天,茫茫然了好几秒,伸手朝身下模去。“滚去哪儿呀?这是哪儿?”
她、在、装、傻!
“这是我的胸,还有,不准妳乱碰。”初二没好气的吼着,中气严重的不足害他又狠狠的呛咳几声。“妳这妖女,还不快移开,咳咳……”
“妖女!什么妖女?是谁……别晃了啦!”
“妳说什么?”晃!什么意思?
地在动吗?怎么他全没感觉呢。
“这天地变了,怎都晃动个没完没了……”还没申吟完,她的喉头咕噜咕噜滚着,猛然张开嘴,一堆白黄黏稠的液状物狂泄而出,顺着她半倾的面颊浸上了初二的胸月复,有几滴淌到他的颊际颈项。
至此,初二满腔的男性自尊瞬间崩垮。
气结于心,他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,一股子酸臭味开始传进鼻里,害他呛到不行,只能咬牙切齿的急喘着忿忿不平之气,暂且歇战。
“头又晕了。”轻喘着,想抬臂拭去嘴角令她感到不舒服的黏稠物,却教那股子热痛给痛到龇牙咧嘴。“这地真不平稳。”
忙着疗伤调息的初二听了,差点一口气没续上,挂了。
她还敢嫌?
好恶心喔!
那小扮,真倒霉。
欸,别太靠近,小心沾上了霉气。
众人总算全都回了神,愕瞧着初二的惨状,纷纷掩鼻且退得更开了,同情兼略带嫌恶的冷眼旁观。
唯独孙别稔例外。
他不畏脏臭上前,眼底蓄着不易察觉的谨慎与浅浅的愤怒,鹰隼般的眼神迅速将她扫视一番,见成叔蹲翻动她的身子后所露出的释然,他悄悄的吐出胸月复的那口气。
“我们,又见面喽。”
说话的声音变了,是在对她说吗?
“妳有听到吗?”
颦眉,邬然很努力的将焦距对准覆盖住她顶头蓝天的黑影,恍惚中,不解与狐疑又害她摀紧剧痛欲裂的脑袋,她不自觉的发出一串呜咽。
“怎么了妳?”瞧着她,孙别稔的眉心聚拢成川。
瞧瞧她,身上不是细泥就是落叶杂草,衣襟及裙襬绽破且多处都有着磨擦的痕迹,玉脂凝肤从略微掀开的衣缝展现──渗血、染血、血迹斑斑,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。跌落山谷的确会这么惨,甚至大半都是一命呜呼,算她幸运,还可以气虚如游丝的保住一条小命,但,如果不是失足呢?
他没忘记初见她时,她追着那个叫阿棻的小泵娘,两人心慌意乱的逃难去了,难不成,她已然着了贼人之道?
“我怎么了?”
“妳坠下山谷了。”
“山谷!难怪我的脑袋好痛,全身都痛。”总算,焦距对准了,她探进一双似曾相识的合黑瞳海中。“你谁呀?”梨花带泪的脸庞沾满鲜血,可她却浑然不觉,唇边泛着怜人兮兮的怯弱微笑。
孙别稔震愕。
“妳认不出我?!”才几天的时间呀,她竟遗忘了他。
认他?
泪眼迷蒙,邬然仰望着他那若有所思的好看脸孔,很努力的想着。
“想不起来?”
“……”
认不认得出他,需要沉忖这么久?
轻扬眉,压下心口那份浅浅的复杂感受,孙别稔直接切入重点。“妳是失足?”
失足?
扁这两个字又让她愁眉凝目,更努力想着。
她究竟是怎么了?
现下不仅孙别稔觉得怪异,连成叔跟仍躺在地上的初二也知道不对劲了。
“少爷,我瞧她别是摔傻了脑袋呀!”啧啧轻叹,成叔像在自言自语。
他眼尖的瞧出少爷不但神情丕变,眼中也泛起了微恼。少爷恼什么?是在恼他乌鸦嘴不成。
睨了成叔一眼,孙别稔耐心仍足。
“或者,妳是遭人推落?”他大胆假设。
听他再问,邬然扁嘴,想摇却痛到泪水再淌。
“我、我不知道。”
这个答案不在他的预料之中,可是,见她的身上除了处处带伤,也隐约嗅得出她不时显现的骇惧,甚至称得上是心有余悸,他已然有了底。
她的坠落山崖,绝对有内情。
“依我看,少爷,小泵娘大概真摔伤了……”成叔陡然住了口。少爷方才那一眼,若他再瞧不出其中之烦躁与警告,那他简直是白活了这五十几个年头。
深不可测的利瞳往邬然周身一溜,再仰望着彷佛高峰连天的山崖,孙别稔心意蓦定。
“成叔。”
“少爷?”沉稳的嗓音带了点担忧。
从小就贴身照顾的小主子,少爷的每个心思他不敢说十拿九稳,但好歹也是八九不离十,眼下,少爷该是哪是筋接错了,想对她伸援手了吧!
丙不其然。
“耽搁这么久,也该上路了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见少爷八风吹不动的执拗,成叔轻叹,转移目标。“小泵娘,妳听得见我吗?”
这姑娘的脑袋或许不清楚了,可那双水灵灵的眸子绝对没伤着,因为,他一出声,她的视线便专注在他脸上,瞧……咦,瞧什么呀?他是老了,一张脸皮又干又皱,模样也不讨姑娘家喜欢,但她有必要瞧得这么目不转睛,甚至可以说是,惊吓?
邬然真楞住了。
这张凑上来的老脸,好像,太像了,就跟……方才掠过脑海中的那张脸呢?怎么眨眼工夫又像烟般不见了。究竟是像谁,她怎么突然什么都想不起来?
挫败于心,眼底的无助与哀伤顿然浮现眉眼,再加上周身的剧痛益发难忍,她抿紧泛青的唇瓣,哭得难以自己。
滴滴晶莹的泪水像是渗进了众人的心中,路过驻足围观的人群中有了细细的耳语,原先漠然旁观的某些人似乎想做些什么。
孙别稔看在眼里,不动声色,成叔也是机灵人,见状不再拖拉。
“小泵娘,妳还好吗?”
她好不好?
邬然被问得又是一脸的痛苦。
“我……”
“成叔!”被冷落大半天的初二有气无力的嘶喊。“我有事呀。”
“你?”
“对啦,成叔,你忘了我不成?”
上上下下扫视着初二的状况,成叔眼角瞥向少爷,四目相望不禁哑然失笑。
可不是嘛,从天而降的小泵娘偏巧不巧,就这么一在初二圆滚厚实的腰椎骨间坐定,痛到他现在仍继续呼吸吐吶、换气换不停,纵使他是皮粗肉厚,也捱不住这种折腾呀。
“初二呀,你还好吧?”他跟少爷只顾着怜香惜玉,都忘了关心一下,难怪小伙子有些忿忿不满。
“被人当肉垫子压,成叔,你说我好不好?”
“嗯……天降横祸,确实是有点不幸。”好想笑,但,他得忍住呀。少爷很贼的先侧身偷笑去了,若他也跟进,怕初二……“咳咳咳,这么说来,真是辛苦你了。”闻言,一脸委屈兮兮的初二不由得又噙起泪水。
“难怪,地不平。”脑袋空空的邬然将他们的对话给听进了耳,气息悠悠的吐着感想。“晃得我都头晕脑胀呢。”
才刚平反委屈的初二耳尖得很,听进她的嘟哝挑剔,呛着了气,差点见阎王。
“妳说什么?”
“我……”楞生生的仰望已恢复蔚蓝视野的天空,她从善如流。“地不平。”
初二当场气结,眼白连翻几转。
孙别稔终于忍不住的仰首哈哈大笑,弹指,唤来成叔。
“上路了,找顶轿将初二给抬进城去。”
听见有轿子可坐,不必累死自己的一双腿,更不必担心被撇下,初二稍稍止住了泪水。可一想到始作俑者,又是怒火一把烧,平白无故被她这么压呀嫌的,就这么放她去……咦,不会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