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真的。希望到时候你能参加。”
他不敢相信,小时候他还怀疑威廉是不是有特殊性别取向。“跟谁?”
“露娜。”
“厨娘露娜?!”他咋舌,“是那个年纪满大的寡妇,而且有个顽皮的孙子。”
“我们是青梅竹马。”威廉喟叹。
伯恩从他的脸上察觉不对劲,随即低呼:“她该不会是你最初的爱恋吧?”
“的确,我是浪费太多的时间了。打从我们还是小孩的时候,我就深深的爱着她,可惜坚持不肯付出,只敢埋在心里,眼睁睁的看她嫁人、生子,心中的苦闷只有自己品尝,蹉跎了几十年,如今我年纪也大了,不想再孤独下去。所以少爷,趁你还年轻,把握你自己的爱情吧!”他口气凝重的陈述自己的爱情史。
伯恩沉默无语,陷入自己的思维里。
第十章
夏日的午后,太阳火热的闷烧,万物俱焚,连铺设在地面的柏油,也彷佛被融化似的冒出热油,灼烫每只踩踏的脚。
这是个挥汗如雨的季节,只有躲在阴凉处、大树荫下,才能逃过毒辣的阳光,换得些许清凉。
乡镇上人口流失,使得留下来的大都是中年人、老人家。他们在清晨时会在田里耕作,下午时成群的在大榕树下挥着斗笠乘凉,说着他们在都市工作的儿女如何、如何,语气无限孤寂。
仲夏蝉呜响彻云霄,却也是琉璃的最爱,那阵阵的声浪似要把她催眠般,幻化成另一个独立的空间。
这里是她的真实生活。
琉璃返家已经一个月,正值夏末时刻,然而太阳依旧猖狂,拚命的散发濒临消失的热度。
她刚踏进自家旅杜时,脸上憔悴无光,吓坏了忙碌中的洪叔、洪婶,他们还以为她经历长途的旅行,累坏了身子,喳呼着要去请医生。
听到洪叔那震耳的大嗓门,她才觉得自己回到家,回到属于她的地方。那一刻,她几乎要流下泪来。
如果要问她那是什么样的心情,她说不出来。只是心中有股难过又无法说出口的悲哀。是错觉吗?离开两个多月,一切突然变得陌生,路上的行人、镇上的建筑、天空的颜色都是那么的不熟悉。
尤其是旅馆的改变是有目共睹的,这间阳春旅社是父亲的愿望、是他毕生的心血,她也曾发愿要永远的经营它,发扬光大。不过她跟母亲都没有经营的头脑,得过且过,反倒是洪叔,一直很积极的提出更新计画,让旅社能不亏损的生存下去。
这次回来,她发现旅馆变得新颖却不减朴实之意,内部装潢得更加典雅、古意,客人更是明显的增多。她还在旅游书上查到自家旅馆的名字,评价不错。
在她的探问下,洪叔才面带愧色的承认,他自作主张的跟里长接触,表示愿意推动乡镇之美,开拓地方上的旅游生意,所以重新整修一番,以旅馆为号召,吸引游客。
想到洪叔那么粗犷的男人,竟忸怩的请求她原谅,琉璃就感到好笑。
她记得自己很高兴的回答:“很好啊!”反倒是洪叔、洪婶忐忑不安,一脸想切月复的羞愧自责。
直到她下班离去,远远的都还可以听到洪婶数落丈夫的不是。
真的,她没有丝毫的介意,以前的她或许会固守本分不肯更新,毕竟这是父亲留下来的遗产。可是她现在觉得,与其留给不懂事务的她,不如让洪叔有计画的传承下去。
也许是心境的变化吧!二十三岁之前,她的生活井然有序,平凡而无波浪。
一趟英国之旅让她身心成长百倍,不再拘泥过往的事,也开拓了眼界,对于事情有了不同的观感。
没想到原来改变最大的竟是她,琉璃摇头莞尔。不过最大的不同,应该是心底那份至今仍不敢碰触的回忆……那位棕发、蓝眼的伟岸男人。
伯恩、伯恩、伯恩……即使在心底念了几百次,她仍旧不厌烦这个名字,他是第一个让她安心又悸动的男子。
她的退缩一定让他很失望吧?她想。她的理由在那名傲慢的男人看来,应该是很微不足道的,但是对她而言却是很重大的问题。
正因为她不是爱作梦的孩子,所以才会看得更远、担心更多。处在那样不同的社会阶层,必须面临的种种考验都让她害怕。麻雀变凤凰的故事她爱听,但真正碰到又是另一回事。
在灯光下,众人簇拥的伯恩是那么耀眼:永远是最突出的一个,相较于自己,平凡而无味,她真的深深的感到自卑。
伯恩对她实在太好了,在伦敦时,举止发乎情、止乎礼。望着他无比真诚的双眼,她迷惘了。她下意识的忽视逃避,甚至远远的奔离他的身旁,只为她小小的自卑感。
她逃得那么急切,以至于遗落了一颗心,忘了收回,才会令她整夜辗转难安。
闷热的暑气直到闪电劈裂阴暗的天空才真正消散。豆大的雨滴滚落泥土上,扬起阵阵灰尘,浙沥沥的雨声令人昏昏欲睡。
一场倾盆大雨让原本预定下午抵达的客人取消原定计画,不来了,使得旅馆生意也顿时清淡许多。
无事可做的琉璃只好搬张小板凳,支着下巴,无聊的望着天空。
因为最近生意太好了,所以洪叔请示她之后,多请了一位勤快的欧巴桑帮忙,她原本在柜台服务,闲时扫扫地、浇浇花,现在欧巴桑一来,她简直无事可做,退化成废人。
看他们这么努力,她想跟母亲商量,将旅馆让给他们经营好了,不过现在她根本没法子联络母亲。她甚至大胆地预测母亲可能已经忘了她的旅馆、她的女儿。不过说也奇怪,她竟觉得好笑,一点也没以前那种别扭心态,对整个的改变乐观其成。
这让她不由得兴起出国读书的念头。只是也连带的想起伯恩又哄又骗的语气,直要她留在英国。
这一切彷佛是一场梦,如今梦醒了。
她轻嗅着混合土壤与雨水气味的冷空气,试着让自己清醒一点。
这场滂沱大雨已经下了一、两个小时,丝毫没有减缓的趋势。
琉璃无精打彩的瞇着眼,盯着因雨势而呈现雾茫茫一片的远方。
蓦地,一个模糊的身影疾速的往她的方向奔来,那高大的身影有些熟悉,远远的可以看见他浑身湿淋淋,脚下那双黑亮的皮鞋沾上些许的泥巴。
这让她想起,有一回她跟伯恩在英国逛葡萄园时,也同样遭逢一场大雨,他月兑下西装外套紧紧的护着她,然后在又叫又跳的情况下,双双躲在树下避雨。
等笑容逸去,那英挺的面孔倏然靠近,亲吻她犹自含笑的嘴唇。琉璃瞬时被夺去呼吸,任由他阳刚的气息不断钻入胸膛,占据脑部。
她紧紧的攀着他的身躯,笨拙的响应。
“哪有人在大雨中赛跑。”洪叔瞥了一眼那趋近的身影。
他的声音打破了琉璃的遐想,她满脸通红的轻拍额头,却不期然的与那名在雨中奔驰的男子打了照面。
意外的认清那男人的面貌后,她双眼突然呆滞,如电击般的被定住身子。
奔驰而来的男人一踏进旅馆屋檐下,先帅气的甩甩头,然后露出白牙冲着愣愣的琉璃喊道:“我来接妳了。”他眼神热切灼烫,有着视死如归的决心。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琉璃惊讶得说不出话来,直盯着伯恩瞧。经过雨水清洗的他发丝不羁的贴附耳旁,丝质衬衫紧贴着他的胸膛,露出强健的肌肉,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性感又不羁,不再是那高贵矜持之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