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我只是吟诗。”
“吟你个头啊!都被人关进大牢了还吟诗?又没人欣赏你吟个屁啊!”
“……”
“我告诉你!今天我会躺在这里乘凉都是托你鸿福!早叫你不要跟着朱皞天你偏不听!说什么身体是你的,有本事你现在出来啊!”
“……我出不来。”
“呸!你出不来?根本是你不想出来!”她气得一脸通红,怒火恨不得烘干这牢房中的潮湿。
“……”
“你哭!你敢哭我就……”
“王爷请!”牢头打开牢房大门,大声喊了这么一句。
周卓儿急忙住口,两手往脸上拼命地擦,想擦掉那不知是谁的泪水。
侍卫开了她的牢房门,一身白衫的朱皞天走进来。而此时的她,脸上白一块黑一块,白的是泪水洗过的地方,黑的是她手上的污垢在抹眼泪的时候抹上去的。头发因睡姿不雅而乱如杂草,青色侍童的衣衫已变得脏兮兮,原本一直清亮有神的眼也被突然的泪水糊了一层朦胧……整个人看起来委实落魄可怜。
看得朱皞天不禁抿唇,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。如果他早来半炷香时间,他决不会产生这种感觉。当然,半炷香之后,他也彻底消失了这种感觉……
“你来干什么?”周卓儿冷冷地说道。
“告诉我事情的始末,我放你出去。”朱皞天说道。
“等你听完了,估计我们两个已经在这里相守终身了。”周卓儿冷笑。
“你的故事这么长?”朱皞天扬眉。相守终身……这不是周卓儿会说的话。
“我的故事,”周卓儿顿了顿,低声说道:“不长……很短,很短……”很短,她的存在也不过三年而已,即使将过往的每日每日重复一遍也不过三年。一开始并不存在的东西,终有一天也会消失的吧……相守终身?真是个笑话。
朱皞天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脸,那脸上竟瞬间浮现凄迷。
“本姑娘懒得讲,去问上官灵。”切!她在干什么!竟然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失常。她即刻回复方才的孤傲,冷笑着说道。“自然问过上官灵,然而审讯犯人需对峙,难道周姑娘不晓得?”朱皞天想了想说道。
犯人!她是犯人?!
周卓儿惊讶半晌,吸入的气久久吐不出。她低下头,看了看自己,唇边滑过凉凉的笑意。
“犯人?呵……无妨,犯人就犯人吧。你想知道什么?”她没有抬头,只是将两脚也蜷缩上石床。
她这种奇怪的行为和表情,朱皞天完全看不明白。那句“犯人”不过是他随口一说,上官灵是何等身份,怎可能是犯人?且这几日他跑得无影无踪,根本无从问起。为何她突然转了性子愿意回答?为何她愿意回答了,他却并不宽心?为何,她那句“无妨”让他看起来那么不舒服,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很熟悉、很熟悉……
曾经在一个有阳光的日子,似乎也是这样一张脸,这样一双无神的眼……
回王爷,卓儿姓周。
这句话突然窜过朱皞天的脑海,不禁令他一怔。是了,是那个时候……和现在一样揪心,一样不舒服。
“咳,你与周卓儿是何关系?”朱皞天轻咳一声,继续问话。
“她是我,我是她。她是她,我是我。”她抱膝坐在床边,仿佛诵诗一般摇头晃脑地笑看站在床前的他。
“什么意思?”他皱眉。
“你问我答,明不明白是你的事。”她扬眉冷笑,显得不羁。
“周卓儿!”她在耍他!
“杀了我啊。关我进牢房起不到威胁的效果,也许对着尖刀利刃,我就会把实话说出来了。”她一边嬉笑着一边将手伸向他腰际,在即将碰触他的一瞬间,他大退一步。
“你干什么?”朱皞天眯起眼,这是他发火的预兆。
“勾引你啊,你们这些王公贵族不是很吃这一套吗?我勾引你,你放了我啊。”她笑着起身,立在他面前,伸手欲攀他的脖子,却被他一把挥开。
“你!”朱皞天首次气得说不出话,恨不得一剑刺过去,“不可理喻!”
他喝了一声,继而大步走出她的牢房,没有锁门便离开了。
“哼!谁稀罕你理来着。”周卓儿回到冰冷的石床上躺下,没想要逃跑。只见她依然是那个睡姿,依然半闭着眼。只是眼角,多了些泪光,是方才未能抹净的吧……
她如是想着,心里却沉沉地痛起来。
“瞳,对不起……”一个声音喃喃地说道。
“……卓儿,算我求你!只要你别哭,就算你对得起我了,好不好?”她讨厌眼睛鼻子和脸都湿漉漉的感觉,更讨厌那泪水流出来的同时胸口的刺痛!
“好,我不哭……”
“卓儿,你究竟为何要跟着朱皞天来江南?”姓朱的人呵,都是她的克星啊。为何她还是不明白?
“我不知道,只是觉得,想要伴在他身边。只要伴在他身边就好。”那个轻柔的声音说道。
“哼!真是个好理由。”声音立刻便得低沉而冷酷,仿佛藏了无尽冰雪风霜。
饼了半晌,无声。
“瞳,你在生气吗?”
“没有。”
“哦……”
又过了半晌的寂静。
“卓儿,你刚才心跳很快。”那个冷酷的声音带着戏谑。
“呃?我……”
“你喜欢朱皞天,所以我靠近他的时候,你心跳很快。”
“……”默认啊
“呵呵,真可笑。我竟然是为了成全你的幸福而存在的东西……真可笑。”那声音越发阴冷残酷,仿佛刺骨的冰尖深入脊背一般。
“瞳,我的幸福不比你重要。除你之外,我已无法跟任何人说话了。朱王爷,也只是朱王爷而已。但你不同,你是……”
“行了,我要睡了。”
“瞳,你在哭。”
“闭嘴!”
这一次,过了许久再无声音。朱皞天靠在她那间牢房墙壁的外面,缓缓低下头闭了眼,深深地蹙眉……
《魂灵百言录》
“……皞天,你还好吧?”上官灵立在朱皞天桌前,仿佛试探一般轻轻地说道。《魂灵百言录》!他什么时候对这种东西感兴趣了?
“托福。”他并不抬头,依然看他的古籍。想要从上官灵口中问出什么基本上是不可能的,他只会在把你耍个够后摇摇扇子走人。“清夜,看茶。”
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清夜七帆,转身走到一旁倒茶,面无表情。
“托我福?那你完了,我最近都比较倒霉。”上官灵索性拎着衣摆绕着朱皞天转,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半天,没发现什么异常。
“哦?上官公子竟也有倒霉的日子?”他笑,抬头看他。
上官灵定身,回看他一眼,继而板起脸自袖中拿出一个金黄色卷轴。
“平南王朱皞天接旨!”
朱皞天顿时一怔,继而起身,掀起前摆单膝跪地。其实心里很想揍人,他进来房间闲晃半天,现在才拿出圣旨!
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。倭寇已于三日前侵入国之邻邦朝鲜,东线应无战事,御诏平南王朱皞天即日回朝。钦此——”上官灵没等朱皞天说那句“谢主龙恩”便将圣旨放在朱皞天手中,继而摇着扇子坐在一旁笑着看戏……
丙然,朱皞天的脸色很难看。只见他打开圣旨又看了一遍,确定是圣上的笔迹,顿时眉间皱得像麻花。上官灵欣赏着他难得多变的脸色。
“你做的?”朱皞天冷冷地问,微眯了眼。没有人唆使皇上,皇上不可能下这样一道诏书。这几天一直寻不着人,原来是回了京城。
“我没那么缺德。你一定是得罪了哪个奸臣,不然就是碍了谁的眼。”上官灵似笑非笑地说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