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微微混浊的眼睛是如此的充满恶意,神情狰狞,乐雅完全不怀疑他随时能扑过来将她的脖子扭断。
她骨子里的每颗细胞都寒到几乎冻结的程度。看着加那,她第一次真正了解什么叫“邪恶”。
加那狂笑,大步向她走过来。她翻身跳起来,狂乱地搜寻四周,想找个武器和他做最后的一搏——
突然间,大门从外打开。
加那的脚步倏然一顿,和她一起看着走进来的人。
来人总共有四个,三个走在后面,身上背着枪,一副不好惹的模样,但吸引她注意力的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……
“霍德!”
她从地上跳起来,冲进他的怀里。
他还在!他没有受伤!太好了!
他和她在一起。一切都会没事的。没有人能把她从这个怀抱里移开。
她的脸孔紧紧贴在他的颈窝,全身剧烈地发抖。直到这一刻,她终于敢让自己的恐惧展现出来……
被拥抱的男人静静地站立半晌。
突然间,一双大手硬生生将她从他的怀里扯出来。
是他自己。乐雅呆呆地仰头看着他。
霍德却没有看她,他的眼光落在她身后那个男人身上。
“我说过了,她由我来处置。”
由他处置?有一瞬间,他低沉的嗓音和那副声音所说的话,完全无法在她脑子里形成意义。
“将她带回房里锁起来。”霍德简洁地命令身后那三名保镖。
“是。”
然后他自己大步走离大厅。
从头到尾,没有看她一眼。
乐雅模糊感觉到有人在拉扯她的手臂,她茫然地颠踬着,脸上的血色完全抽干。
逐渐地,冰冷的事实沁进她的脑海里,直到她不得不接受为止——
霍德,和他们是同一伙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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霍德在自己的房间里大步走来走去。
不,这不是他的房间。他的房间被某个女人占去了。现在这间是他的客房。
天知道他把自己的房间送给她做什么!可是她被带回来的时候,整个人还在昏迷中就双眉紧蹙,细女敕的手和脚都在发肿了。他一时意动,便把她的绑缚都解开,让她安安稳稳地睡在他的床上。
加那对此显然很有意见,但是自从他大到他们“管教不动”之后,那人就聪明地学会了“语言沟通”的艺术,而不再尝试动手动脚。
霍德用力揉着心脏,感觉那里有着一团东西纠结着,让他整个人很不舒服。
他无法忘记乐雅奔向他的神情。
她是如此苍白,如此恐惧,可是在看见他的那一刻,她娇艳的容颜整个亮了起来,毫不犹豫地冲进他的怀里。
她冲过来的模样,有如一朵怒放的白莲,让他在那一刻几乎无法呼吸。
他知道心头的那抹扭痛是怎么回事,因为紧接着,他就抽干了她的所有希望。
他不是她的救星,不是她的保护者。
他是那个准备伤害她的男人。
当事实剖露出来的那一刻,他完全无法迎向她的眼光。
那双眼神,曾经如此无忧,像个快乐的小精灵,如今只剩下一片冰凉惊恐。
她从来没有遇过这样的事吧?
她从小就被父母和兄长疼爱地保护着,她的每个笑容、每段话语,都诉说着这是一个认为世界上的黑暗沾染不到她身上的幸福女孩。
她之于他,就像光明吸引着黑暗。他想要避开她,怕自己的阴影在光亮下一览无遗,却又像一个美丽的梦境一样诱引他靠近。她所拥有的一切,正好是他从不曾拥有过的。
他无法面对她失望的眼神。
所以他走开了。
但他不能走开,他必须愤怒。对她,对她的家人。
是的,他该感到愤怒的。因为乐雅所有的一切,原本他也应该得到的,没有一个小孩应该像他这样的长大。
她的父亲杀了他的父亲,造成了这一切痛苦的根源。如今他已经拥有了可以伤害阿比塞尔的能力,一如阿比塞尔伤害他父亲一样!
如果这表示他必须摧毁那份天真,他会的!
霍德用力丢开手中的酒杯,然后大步走向他原本的卧房。
房门外现在站着两个手下,其中一个正是那个“尼泊尔弄蛇人”。他们看见他暴怒的神情,眼睛甚至不斜视一下。
一开门,一股奇异的酸臭扑鼻而来。霍德皱了皱眉,让房间在身后重新落锁。
床帷是放下的,他知道她躲在里面。
很奇怪,每一次只要她出现在他附近,他的知觉都会敏锐地锁定她的位置。他曾经说服自己,那是因为乐雅是他的标靶,他的本能驱使他辨别她的存在。
可是,现在她已经在他的掌握里了,他的男性本能依然蜂拥着、叫嚣着锁定她。
他慢慢走向床尾帷帘拉开之处。她就坐在床上,两手抱着膝盖蜷成一团,神情忧郁,没有看他。
他的视线继续移转,寻找那份酸味的来源。
眼光锁定之后,霍德大怒。他拿起餐盘,大步走向门口,打开门一把就摔了出去。
“是谁送这种东西进来的?”
她的食物,根本不能称之为食物,只是一盘发霉的面包和一碗散发着馊臭味的浓汤。
从昨天把她关回房里,到现在晚上九点,已经过了快一天了,她整天就是面对这样的食物吗?
之前来的路上,昏迷的她也一直没有进食,算算已经超过四十八个小时了,想到那份发霉的面包还真的有咬了一小口的痕迹,如果不是真的饿得受不了了,她应该不会吃。
他的心又是一拧。
“那个……是厨房送过来的……是加那先生吩咐的……”守卫支吾回答。
“以后我吃什么,她就吃什么!谁再送这种东西过来,就等着一辈子吃同样的东西!”他大吼:“还不叫厨房再送一份正常的餐点过来?”
轰!门甩上!走廊匆匆响起守卫下去传报的脚步声。
他怒气不息,依然在门口的附近走来走去,试着散去体内的怒意。
餐点很快地送过来。这些人跟他久了,知道他的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好,尤其在气头上,没有人敢直撄其锋。
他砰一声又把门甩上,端着餐盘放在床侧的矮桌上,粗手粗脚把所有床帷都挂起来。
“吃!”命令。
然后他的怀里,多了一个香软的身体。
“霍德,你来了……真好。”乐雅伏在他的怀里,软软地说。
霍德全身僵住。他来了,真好?
她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吗?
……该死,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。
她身上的幽香,一丝丝地沁入他的鼻观。他深呼吸一下,吸进满满她的香气,然后突兀地推开她。
“先吃东西。”语气跟刚才的命令句完全不一样,沙哑了许多。
“嗯。”她温驯地点头,慢慢拿过一片面包,秀气地吃了起来。
她应该饿很久了,天生的教养还是让她的吃相优雅而好看,她的母亲一定花了许多心力在教养这个女儿。
想到两边的国仇家恨,他的心又是一硬。
“你不问为什么吗?”他冷冷地盯着她。
乐雅慢慢咬着面包,仔细想了一想。“我问了你就会说吗?”
“你不问我都会告诉你!”他冷笑。
她叹了口气。“那你就说吧。”
什么叫“那你就说吧”?好像是他求她听的一样!
本来自信满满,从一见到她开始又什么都不对劲了!
“你的父亲杀死了我的父亲!”他瞪着她,用很凶猛的眼神。
乐雅偏着头望他,那个样子……该死地可爱极了。
“你的父亲是谁?”
“亚里斯朋。”霍德冰冷地道,“他曾经是阿比塞尔最好的朋友,但是我想他应该不敢在你们面前提起我父亲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