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紫绶的娇容倏然惨白。
“美国的法律站在母亲这一边……”那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又回来了。
“是吗?”他冷冷一笑。“从客观条件来看,我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,定期赞助好几个慈善团体;我的形象好,影响力高,而且能提供戴伦最好的生活环境。反之,妳只是一个没有固定收入的单亲妈妈,住在中部小镇,一辈子都月兑离不了这种生活环境。任何一个法官都会明白,戴伦究竟是跟着妳还是跟着我比较好。更别提我有数不尽的钱可以砸在一卡车最权威的监护权律师身上。妳确定妳想要赌自己的运气,跟我打这场硬仗?”
只要再给我一次机会就好。然后我就会告诉妳,我不是认真的,我永远不会用对付敌人的手段来对付妳……
赵紫绶别开脸,按住自己的胸口。再和他站在同一个屋檐下,她可能会昏过去。
她不稳地走向厨房门口,努力为紧缩的肺部吸进一点空气。
“只有一个方法可以确定,不是吗?”她轻声丢下结语,“我们法庭上见。”
第十章
“OK,OK,柏特,冷静一点,先坐下来把话说清楚。你一直转来转去我都头晕了!现在是凌晨三点,我是个老人家,拜托你行行好。”爱德拉紧睡袍,忍下一个呵欠。
玄关那只暴躁的老虎跟他一起走入客厅旁的小图书室,爱德扭开灯,在书桌旁的皮椅坐下,比了个手势,邀请章柏言坐进他对面那一张。
“我的女佣回家了,只有她会操作那台见鬼的高科技咖啡机,你只能从波本酒和茶包冲的热茶中选一样。”
“波本!”
“我想茶会是一个比较好的主意。”爱德瞄一眼他阴郁的神情,摇摇头。
“她想玩硬的!你相信吗?我试着和她讲道理,但是她完全不听!”章柏言咆哮。“老天,我只是想进行五分钟心平气和的谈话而已,但是,不,她就是非把整个场面弄僵不可!”
“当然了,一定都是她的错,还会有什么?”爱德执起桌上二十四小时插着的热水壶。“啊,你的运气不错,傍晚泡的咖啡还剩一点。”
“你可以该死的不要再提那壶该死的咖啡吗?”
“能,我该死的能。”爱德立刻安抚他。“你冷静一点。”
“我很冷静!”他怒吼。
“好,我相信你冷静的时候都是这么说话的。”
“她如果坚持这么玩,我就陪她玩!我要争取戴伦的监护权。”章柏言重重捶了桌子一下。
如果爱德有权利发表意见的话,他得说,这个手握莫大权力、成功世故、动辄经手千万美金交易的年轻人,对于爱情的知识实在比小学生还不如。
“我们先从头开始。就从你早上九点飞了四个小时,横越半个美国到堪萨斯机场,又从机场开了四个小时的车去那个鸟不生蛋的梅肯镇找赵小姐开始。然后呢?”
看看时钟,这表示他在那个呛辣椒的家里待不到一个小时就回程了。依照这情形,柏特可能已创下最短时间来回中部和东岸的纪录。
“我去找她谈,还没谈几句,她就突然爆了,把我痛打一顿!好吧,我活该,可是她打完就叫我滚了,我根本连椅子都没坐到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爱德安详地点点头。
“然后她开始说那堆我们不应该再见面,一切回到去纽泽西以前的样子对大家都是好事,还有一些类似的屁话!重点是,她不让我见戴伦!”章柏言把爱德硬塞进自己手里的咖啡杯重重顿到桌上。“她可以这么做吗?她可以不让我见戴伦吗?”
她可以不让我见她吗?
“嗯,我想想看。”爱德揉揉脖子,舒展一下筋骨。“当初你们的离婚协议书上没有约定任何跟监护权有关的条款──因为当时你们还没有小孩。这是好事也是坏事。好事是,你不受任何协议的约束,戴伦的监护权目前是一块公开的骨头,两边都可以抢。坏事是,目前各州法律仍然以母亲为监护权的第一优先。”
“我可以雇一卡车律师团和她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律师对打!”他就不信他会输!章家人没有输的时候!
爱德双手一盘,往椅背一靠,深深注视他。
“在我进行更进一步谘询之前,我要先问一句话:柏特,你确定你真的要这么做?”
“我当然要这么做!”如果得到戴伦意谓着她必须跟着一起来纽约──他肯定赵紫绶不会把儿子丢在一个她看不见的地方──他就无论如何会抢到监护权。
“好!”爱德拍了下手,全身的干劲都起来了。“监护权官司虽然不是我的专长,但我的事务所里就有一票全纽约最好的监护权律师。首先,我们必须让她的日子很难过!我估计赵小姐目前的主要财力仍然是你每个月汇给她的赡养费,目前大概有多少了?”
“我一个月付给她一万块美金,如果她从未动用过,四年来大概有六十万吧。”
“你直接汇到她的帐户里吗?”爱德精明地盯住他。
“不,我当时开了一个两人联名的帐户。”章柏言突然觉得爱德的眼光让人很不舒服。
“太好了!那表示你也有动用的权利。你明天立刻让麦特把那个帐户清空,我们先让她一穷二白,连电费都付不出来,我就不相信她还能变出什么把戏。”
“爱德,她也要生活……”
“嘿,这是二十一世纪!二十一世纪的战场就在法庭上,你不能提供弹药给你的敌人,这只是在自取灭亡。我相信你比我更明白这些交守攻防的学问。”爱德严正地训示。
“是没错……”
“其次,你们当初是在英国结婚的,回来美国之后,她曾经申请过绿卡吗?”
“我不记得曾经有移民局官员找我们访谈过。”章柏言摇摇头。“但是那不代表什么,她是戴伦的母亲,而戴伦是美国公民,她有合法居留的权利。”
“戴伦虽然是在美国出生的,但是他的母亲不是美国人,根据美国法律,赵紫绶必须在戴伦满十八岁那年才能正式取得公民权,现在顶多让她有张居留证而已。”爱德拿起桌上的备用老花眼镜,抽出一支钢笔和一张纸,开始做纪录。“我明天打个电话给移民局的朋友,对她施加一点压力,让赵小姐深深明了,我们已经正式宣战了。”
“爱德,我并不想赶她走。”他想要她留下来,这才是重点!
“柏特,你要小孩的监护权,而一场辟司最快也要拖上好几个月。”爱德从老花眼镜上看他。“在这段期间,我们让她破产,移民局官员找个理由把她丢出美国,她的儿子是美国公民,我们理所当然地主张他留在美国,先交还给父亲照顾。嘿!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,她甚至五年无法入境,我们随便派团军队和那个小镇律师周旋,横在眼前就是五年的好日子。五年之后,戴伦连他母亲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得了。”
“爱德……”
“柏特,你要相信我。谈到法庭攻防战,我是专才,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”爱德慨然拍拍他肩膀。“你父亲临终前,我答应他一定会照顾你,而我是一个信守承诺的男人,请把一切放心地交给我吧!来,我们说到哪里了?”
章柏言靠回椅背,盯着天花板,深深吐了一口气。
骤临的沉默笼罩着温暖的小图书室。
“爱德……”
“嗯?”
“我又搞砸了对不对?”章柏言烦躁地耙一下头发。
爱德把老花眼镜摘下来,钢笔放回笔座,写满鬼画符的白纸折好往旁边一推,深深注视着为情所苦的男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