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这样直接走掉,妥当吗?待会儿说不定有人还想问她话。她站在人群后方踌躇不定。
噗嗤,一声喷气响,梁千絮回过头,安可仰对她招招手。
苞他窝在角落里也不是个好主意,她踯躅片刻,仍然走过去了。自己搬了张椅子放在他附近,但是特地空了一步远的距离。
“梁小姐,干嘛这么生疏呢?”那口白牙让人有打掉的冲动。
他真是个很巨大的男人。平时和他保持距离还没什么感觉,现下坐在他身边,同样的一张椅子她坐起来稍微宽大,他的肩膀却将椅背都遮住了。
梁千絮两手端放膝上,目不斜视。
安可仰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她,让她这么坚决地拉出一道沟来。无所谓!他不是那种认定全世界的女人都应该扑倒在自己脚下的自大症患者。
他耸了耸宽肩,一手斜搭在椅背上,模出一根牙签悠哉地咬起来。
“抱歉,让大家久等了!”一个喘吁吁的俏丽身影从侧门跑进来,直接冲到前方的长桌边。“我去洪姊家当保母,现在收工了。我没有错过太多吧!”
大汉在身旁拉了张椅子,让年轻女孩坐下,再把会议纪录本递过去。“没关系,前面半个小时的纪录待会儿再补写。”
女孩灿然一笑。“好。”
“铃当最近还真难找。”梁千絮喃喃自语。
“铃当?她就是如雷贯耳的工读生铃当小姐?”安可仰突然接口。
她瞄他一眼。慢着,他现下直勾勾冲着台前的铃当瞧,眼底充满兴味。他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?
“她今年才十八岁。”梁千絮警告他。
“年龄不是问题。”他挥挥手,在胸前的口袋模一模。
她在他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时,夹手抢过来。
“铃当虽然是来这里打工而已,山上的几个大老都很疼她。”换言之,他要是乱动主意,就死定了。
“她打哪儿来的?”安可仰不满地轻哝一声。好吧!他也在戒烟中。
“台北,而且今年才十、八、岁!”她再重重强调一次。
“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怎么可能有台北学生特地跑来打工?”安可仰恍若未闻。
“铃当说她寒假的时候曾经跟同学来清泉村玩过,一眼就爱上了这个小村庄,所以她高职一毕业就跑上山来打工,想体验一阵子山居生舌……”不对,她跟他说这些做什么?他知道越多铃当的事,越感兴趣怎么办?梁千絮决定直接跳结论,“总之,你的魔爪离她远一点。”
“瞧妳紧张的,那女孩和妳非亲非故,妳又不是她的保母。”安可仰高度兴味的眼神一瞬不瞬,定在女孩身上。
“敢问阁下高龄?”她忍着气回答。
“三十三,十五岁的差距刚刚好,现在的女孩都喜欢年纪大一点的男人。”他斜睨她一记,再转回埋头做纪录的女孩身上。“啧啧啧,长得真不错,虽然年纪还小,身子骨也瘦了点,但是将来有很大的发展空间。”
梁千絮越想越不妙。
铃当确实是个标致的女孩,将近一七○的身材瘦不露骨,垂肩的发扎成两束辫子,米白色的垮裤配上粉红色细肩带的小可爱,彷佛全世界的青春都集中在她身上。
人家是玲珑十八、芳华正盛的少艾,落在他这个颓废堕落的海盗头子手上,焉有命在?
想当初铃当要留下来打工,她家长辈还特地打过电话来村子里查问,是梁千絮自己再三保证山上环境单纯的。现在单纯的环境里来了一只很不单纯的狼,倘若黄花大姑娘最后被摧残成一朵残花败蕊,她拿什么跟人家家长交代?
他的女朋友一个个娇艳如花,或许铃当这种清秀小女生不是他喜欢的型,她自我说服道。
“你不是有很多红粉知己吗?”
“红粉知己,哪一个?”他现在一个都想不起来。
“穿别针短裤的那一个!”目前最现成的,可能就等在他的木屋里,期待君王临幸。
“别针短裤?”他深思地揉着鼻梁。“长头发的还是短头发的?”
“长头发短头发都有。”原来不知不觉间还冒出这么多个,她的信息落伍了。
“嗯!是三十六D的那一个吗?”
“我怎么……”她深呼吸一下,勉强自己心平气和。“我怎么会知道您的女朋友『们』胸围是多大?但我相信您应该有很多种不同的型号可以选择。”
“这个嘛,再研究!”安可仰向往的眸移回前方。
他该不会在目测铃当有多大吧?
梁千絮连忙大喊:“三十二A!铃当的胸围只有三十二A,保证小到不能再小,绝对不符合你的标准!”
……
现场一片静默。
几个村民错愕地瞪着她。
她的背心冒出冷汗,缓缓回头。大汉先瞧她一眼,再落回铃当身上,好象要印证一下她说的正不正确。
而她身旁的罪魁祸首,吹着口哨,悠哉望着天花板,一副跟他无关的闲情。
“……嗨,我们在……在聊天……”她小声地跟每双投过来的眼神打招呼。
“梁姊,人家是三十二B啦!才没有小到那样。”铃当委屈地替自己申诉。
“大并不代表美,秾纤合度才重要。铃当虽然瘦了一些,身材比例却刚刚好。妳说对不对,铃当?”他悠然落井下石。
“对嘛。”铃当咕哝。
在这一刻,梁千絮决定,她和海盗型的男人注定了八字不合!
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?
梁千絮走在层层叠叠的树影间,满心不解。
“当心。”一只大手很好心地替她拨高凸出的枝枒。“妳人矮腿短,走中间一点,免得被路边的矮树丛刮伤了。
梁千絮给她的同伴一个大白眼。
这就是清泉村派出来的“使节团”,她和安可仰。
谤据村民大会的决议,清泉村要派出代表跟邻村谈判。什么样的人最适合当谈判代表呢?当然是专业人士。而,放眼全村,最专业的人是谁?当然就是让他们引以为荣的医生和律师了。
……这是哪一国的鬼逻辑?找律师出去谈判,她能了解。但做医生的人只知道打针配药、在伤口上缝缝补补,谈判这种事跟她有什么关系?
可她赖不过全村民企盼的眼神。
大汉是很积极地毛遂自荐啦!他又有警察的身分,再适合不过了。但是以他的护短天性,可能和人家谈不到两分钟就把嫌疑犯给抓去浸水牢了。于是村民一致通过,由她和安可仰打头阵比较妥当。
橘庄位于村子右侧,走大马路约二十分钟脚程,但是从后山的快捷方式走过去,只要十分钟即可。
撇开那令人头疼的任务不谈,其实今天是个挺舒服的早晨。在金光隐隐的山林小径间,虫鸣唧唧,雀鸟清啼,鲜纯的芬多精沁人心脾间,分外教人心旷神怡。
“妳今天很美!”他闲聊似地说。
梁千絮看自己一双老布鞋,一身泛黄的衣物和开始月兑皮的鼻尖,然后给他不可置信的一瞥。
“我只是在表达礼貌之意。”安可仰叹口气。
“喔。”她轻哼一声,顿了顿,彷佛不知道该回答什么。
“妳只要说声『谢谢』就好。”他按捺回想笑的冲动。
“你心里有个底待会儿我们要去跟对方说些什么吗?”她烦躁地踩着小径的落叶。
“放心,船到桥头自然直。”安可仰嘴里叼根青草,怡然自得。
“为什么你可以如此满不在乎,随时都像个没事人一样?”梁千絮暗恼。
“那是因为妳对每件事都太严肃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