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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爱情浅 第8页

作者:凌淑芬

顿了一顿,他反问:“谁跟你说我来自『有钱人家』?”

“想也知道。”仙恩伸手朝周围一挥。“能够拥有社区这块地的人,还能是平民老百姓吗?你想欺我吃米不知米价。”

“那你就错了,”他绷着脸,面无表情。“我父亲早逝,母亲是个无一技之长的传统妇女,在我小时候只能当清洁工抚养我。从我有印象开始,我的家便清贫到可以领救济金。”

咦?仙恩心中冒着许多疑问的泡泡,看他的表情不像在说谎。

“那……这块地,是怎么来的?”她呐呐地问。

“你真的想听吗?”

“你说我就听啊!”

“这块地原本是我外公的。”锺衡把故事背景告诉她。“他是南部典型的大地主,从小受教育不多,却深受保守的农村风气影响,他的女儿爱上一个身无长物的长工——”

“不用说,我自己猜。”她举起一根手指阻止他。“女儿最后和长工私奔,地主爸爸一气之下,和女儿断绝关系,女儿也很有骨气,即使后来生活陷入艰难,也不曾回家向父亲开过口。”

“大致上都对了。可是我母亲没有回家求外公,和骨气无关。”他仍面无表情。“我外公虽然未曾受过太多教育,却对门风、名节这些事格外看重,我母亲若回家求助,也只是自讨没趣。”

“后来你外公为什么把地送给你?”她换了个坐姿,索性舒舒服服地盘坐在草皮上,听起故事来。

“因为在我二十岁那年,我和母亲筹到一些小钱,跑到花莲种花,这些年下来小有一些成就……”他续道。

“种花能有什么成就?”仙恩插口。

她没有贬低花农的意思,天知道她自己就是植病系学生。只是,在台湾以商业和科技挂帅的市场里,其它产业都算边际营生,极少有异军突起的大艺业。

锺衡停顿了一下。话题怎会跑到这方向来?

他烦躁地扒了扒小平头,只好再向她解说一下自己的事业。

“你听过『Balance』工作室吗?”

“学园艺或植物这行的人,如果连『Balance』的名头都没听过,顶好改行去卖炸鸡了。”她挥挥手。“『Balance』是一个闻名国际的植物改良技术团,拥有高度的专业和技术,成功改良了许多植物的DNA,完成许多甚至被国际植物学界视为不可能任务的新品种,事实上,他们的研究已经不单纯是植物界的盛事,更涉入了生物界的领域……慢着,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,你替『Balance』工作吧?”

“我并不替『Balance』工作。”

“那你没事干嘛提起他们。”

“我就是『Balance』。”

世界一片静默。

他……他刚才说……他就是“Balance”?噢,她一定听错了。

仙恩甩甩头。“你再说一次。”

“我就是『Balance』。”他配合地重复。

“你就是『Balance』!”尖叫声爆出来。他就是她从大一开始崇拜到大三的偶像?老天爷!“你是说,『Balance』不是一群人?”

“我手下当然有其它工作人员。”但他才是Balance头脑。

她火速回头,仿佛期盼一群穿生化衣的外星人会从哪个角落冒出来。

他叹了口气。

“我的实验室在花莲。”这女孩绝对不适合当一个赌徒!

“喔,天哪……我的天哪……”她扶着额头,震惊地跌坐在草地上喃喃自语。“『Balance』的龙头老大居然就站在我眼前,还曾经跟我握过手,说过话?喔,天啊!请问大哥,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?我有没有荣幸恰好是你学妹?”

他的嘴角一抿。“我的学历只有高中肆业。”

“怎么可能?”植物改良是极专门的学问,绝非普通高中生可以掌握得来。

“不要太相信学历的迷思,你以为那些苦心改良水果品质的果农,人人都有一纸硕士或博士证书吗?”他语气中不自觉露出嘲讽。

“噢,对不起。”被他这一说,仙恩登时觉得汗颜。

“我在十六岁到二十岁之间,自修苦读,再加上几所国外函授学校的补习,学到不少专业知识。后来在花莲成立工作室,在不断的失败当中,累积更多珍贵的资讯。”他谆谆教诲。“有时候,经验法则比教科书重要多了。”

当你被囚在一个固定的空间里,每天唯一可做的事情只是如何挑衅别人,或避开别人的挑衅时,你会发现阅读成为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,四年的时间足够你读完别人八年份的书。

“是,是,受教受教,钦敬钦敬。”她赶快拱手作揖。

虽然对他的说法仍然存有许多疑问,为了怕交浅言深又误触他的地雷,她很明智地避开学历的话题。

锺衡觉得她的反应很好笑,脸色终于松缓下来。“总之,我的植物改良工作小有成就……”

仙恩闷哼一声。“这位先生,您真是太客气了。”

他是“Balance”的大脑耶!培育出无数国际名株的植物改良专家,在园艺植栽界随便跺个脚都会地震的人耶!如果这样只能称之为“小有成就”,她们这种未破壳而出的米虫学生都只能去堆肥了。

“九年前,我外公过世时,『Balance』还未打出如此响亮的名号。”他好笑地横她一眼。“他这一生都对我母亲极不谅解,但在寿床上,多少是感叹没能好好照料这个女儿的。因此,他将遍布在南台湾的几大片农地留给儿孙,却将唯一一块台北市的精华土地留给了女儿。”

“他那些儿孙岂不是气死了?”

“岂只气忿?”他想到那延续数年的讼争、中途母亲的死亡,额侧就生起一阵涨痛。“我们的官司缠斗了好几年,土地才终于名正言顺地传到我手上,当时我手头很紧,所有资金全投入『Balance』里头,正好有建商找上我谈改建成住宅区的事,两方一拍即合。”

“当当,晚翠新城便诞生了。”她替他配乐。“好吧,就算你并非出身富裕,是自力苦学的成功人士,可是你现在腰悬万贯总是不争的事实吧?”

“所以?”

“所以你捐献一小块地方出来,回馈乡里,有什么不好?”

“有什么好?”

被他冷冷一堵,仙恩登时张口结舌。

“这位先生!”她从草地上跳起来。“我刚才顶着大太阳,陪你聊了几里长的血泪成长史,这就是你回报我的方式吗?”

软求不成,想来硬的了。他的心里其实觉得很好笑,脸上仍不动声色。

“原来你听完我几里长的血泪成长史,只是为了向我套交情、讨恩惠?”他慢条斯理垂下手,几乎是立即的,一根湿润的舌头舌忝上他的手指。

“小黄,退下。”仙恩被惹毛了,低斥他身前那只大狗腿。“你舌忝他有什么用?他非但不会同情你,还会反咬你是为了套交情才过去舌忝他的。”

“我分得清谁是真心诚意,谁是另有企图。”

喜爱她归喜爱她,锺衡仍然有自己的原则。而他最大的原则就是——没有任何原则可以侵犯他的工作原则。

想把流狼狗放养在他宝贝的温室旁?门儿都没有!

“以前我老觉得看到你很有亲切感,现在才知道,原来我是彻底看错了。”她拚命跺脚。

“亲切感?”他眼中有一抹神采飞快闪去。

“没错!后来我终于搞清楚为什么了,因为你长得像一头牛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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