维箴按住他肩膀。“你要相信阿姨——啊!”
强强忽然使劲推开她,力道之猛险险害她蹲低的姿势失去平衡。范孤鸿及时伸手稳住她,同样为小家伙激烈的反应感到意外。
一丝悔意和歉疚从弱小的脸庞飞掠过去。强强的身形顿住,小嘴巴蠕动一下,似乎想道歉或说些什么,突然涌上来的泪水却洗掉他发言的勇气。
小小身躯霍地拔腿,远远跑离他们。
强强好像不太对劲。她怔怔思索着,终究还是参询他,“究竟怎么回事?我总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,而我却无法掌握。”
“你问我?”范孤鸿白她一眼,不太爽快的直起腰。“怕是问错人了,我刚才还被人家臭骂成‘没心没肺’。”
“小器。”她嘀咕着。
“还骂我,你自己好到哪儿去?”他心有未甘的追讨公道,准备一雪适才被枉陷的奇耻大辱。
“你说什么?”她防卫性的回看他。
“我说,你自己还不是半斤八两。”他也有一肚子抱怨,急待抒发。“遇到敏感的问题就静静不吭声,屁也不敢放一个。”
“你——”维箴差点被他的粗鲁话气死。
“难道我说错了吗?”他挑衅的回问。“好,现在换我问你,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对其他人的投入程度?你为什么希望我对现在的环境培养出认同感?你,高维箴,为什么希望,我,范孤鸿,对你身边的人事物产生感情?你没说出口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?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乍生的赧红犹如火云洗月露,扑满她整头整脸。“我……我不跟你说了。”
维箴扬起高傲的秀鼻,效法千百年来女性的优势退场。
只要把囤积良久的心头话畅吐出来就好,至于斗嘴争意气的结果谁输谁赢,并不重要。
她是个大女生,输得起一、两次。
希罕!
所谓来者不善,善者不来。浪荡江湖十余载,上门的访客是好心善意或是存心踢馆,范孤鸿多少模得出九成八。此刻耸在门口听两尊巨像,他不敢保证一定有踢馆之心,然而人家倒是明白流露出对他持保留态度。
必于男人的第一件事——其实他们体内仍然根植着浓厚的动物性,若发现自己的领域遭来路不明的同类侵入,那么抓模到死也要挖清对方的来意,这无关乎幼稚或成熟与否,纯粹是雄性本能的展现。只要感受到领域有被窃占的危险,说什么也容不得外来者栖息下去。现下,人家就是来探他的底了。
“您好。”其中一个他并未见过的男人颔首为礼。“我们和叶夫人约好了今晚前来用餐。”
“老纪,他是个杂役嘛!当然知道我们会来访。别忘了我们今晚的菜肴就是他负责打点的。”彭槐安干脆俐落的挑明。
必于男人的第二件事——他们与女人颇有异曲同工之妙。举凡女人遇见或听说另一个美女,非得亲眼会会、评比一番才能满足好奇心;而男人也是一样。
他见过彭槐安,也明白这家伙相当排斥他的存在。同为男性,他可以理解对方的防戒心。不过凭彭槐安的架式实在不需要担心太多,相信任何男人都不会轻易向一九0公分高的大块头寻寡,更甭提夺其所爱了。
至于纪汉扬,从外表来看,人们会误以为他比彭槐安更和蔼可亲;彬彬有礼的仪表看起来既文明又有教养,让人如沐春风,但嘴角和眉心的严厉细纹泄漏出他严苛无情的线索。
看似温和的纪汉扬。表里同样嚣张的彭槐安。他领教了。
这两个男人各自带来适当的“伴手”,显然深谙另一半的习性。
彭槐安从门侧挤进去,直接走入客厅,醉死人的温柔微笑挑扬着他嘴角。
“嗨。”桂花盆栽捧送给大美人,雪白的花瓣犹沾着水露。
“哇,好漂亮。”双丝轻呼,愉悦的红潮让整张俏容更形娇艳,一时让人分不清是花比人香,抑或人比花娇。“你怎么晓得我正在学做桂花甜酱?”
纪汉扬就不同了,先礼貌的向他点了个头示意,才走进室内。萌萌的双腿缩在纤躯下,头也不回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。
“喏!”中型牛皮纸袋拎高在她眼前,一晃一晃的效法姜太公钓鱼。
“什么东西?”她随口问问,并没有接下来。
“我大学时代写的财务分析报告。”
“哎呀呀,那怎么好意思呢?”前倨后恭的谄笑眯弯了她双眸。“来熟朋友家里还带礼物,你真是太客气了。”
礼貌话说归说,牛皮纸袋照样抢进手,以免他临时改变主意。
下星期要交的财务报告终于有着落了!
维箴正巧从二楼下来,瞧着两位贵客送给继母与妹妹的好礼,嘴角不禁含着艳羡的笑。早晨她与范的那场舌战太伤元气,需要一些祥和之气来冲化脑内的郁闷之气。
“吃饭了。”纤纤柔荑蓦地被牵进他手里。
本来她应该拉长脸继续和他呕气的,可惜肚子空空,脑袋跟着怠堡。况且她也学不来女人最擅长的冷战策略,再适时耍上几招嘟嘴、斗气、撇娇什么的,还是继续当她老老实实的高维箴吧!
“你已经煮好了吗?”
“嗯。”范孤鸿漫不经心的拉着她,带头走进厨房。“你不吃葱,所以我另外炒了一份芥兰牛肉,待会儿不要吃错了正中央那盘爆葱的。”
这代表某种变相的求和方式吗?
“好。”她温驯的点头,温驯的入坐,仿佛觉得自己也收到一份贴心小礼。
范孤鸿继续穿梭于餐厅和厨房之间,端出精心烹调的美食。双丝事先嘱咐过他,访客之中有来自香港的朋友,因此他特地烤了一大块西式小肋排,整治出东西合璧的菜色。
叶家的餐桌座位图有异于正常家庭的状况。当家里有访客前来,她们通常舍厨房的小圆桌不用,直接移师到餐厅较正式的方形长桌。桌首主位除了年纪最小、资格最老的萌萌,没有任何人敢抢着坐。以往萌萌对面的座位由双丝占领,但现在已顺利移交给纪汉扬,男女两主各据其位,有模有样。长桌侧边,双丝和维箴面对面落坐,继母大人的身旁为爱侣彭槐安。
今晚比较让彭槐安纳突起的是,他的对面,亦即维箴身边,另外摆置一副餐具、一把椅子。
“你们家男佣也跟我们同桌吃饭?”他出身财阀世家,主从之分甚严,理所当然无法认同她们的纡尊降贵。
维箴一愣。“对……对啊!”她不禁偷偷瞄向范孤鸿,瞧瞧他老大有没有被激怒的意象。
刷!白光亮晃晃的闪过,一块小肋排从莫名其妙的方位飞进彭槐安盘子里。一把牛排刀吞吐着锋刃的银光白龙,在他颈项边缘徘徊。
“桌上的小肋排总需要本佣人服侍,帮你们边吃边切嘛。这位大哥有意见吗?”范孤鸿温和的开口,锋利亮眼的刀刃在他五指之间转支,简直像中学生耍笔杆一样,溜得不得了。
“现在忽然没有了。”彭槐安瞪他一眼。
“萌萌,府上每餐饭都吃得这么惊险刺激吗?”纪汉扬感兴趣地望向桌首。
“吃饭时间还好。”萌萌好整以暇的啜口热茶。“他刚洗完澡,光溜溜的在家里走来走去的时候比较刺激。”
“卟——”彭槐安立刻被开胃汤呛到。
“你吃东西放慢一点,没人跟你抢。”双丝作势要起身绕过去拍抚他。
“叶夫人,请坐,这种小事交给‘佣人’负责就好。”范孤鸿漾出大大的笑容,看起来积极又热心。他抬起巨灵掌,砰砰两拳重重捶在彭槐安背心。“彭先生,您舒服多了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