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对你家的地理环境又不熟悉……”山区内专门出产魑魅魍魉,谁晓得她会不会半途撞到什么原本不存在的“东西”。“我……我拉着你的衣角好了。”
邬连环无奈,只得携美带眷地潜向厨房。
在小夏半年前住进来之前,他的别墅已经五年没让人使用过,也不晓得那位月兑线房客有没有准备电池、手电筒。
答案是──没有。
他上上下下搜遍了,仅仅模出一截两公分的细长蜡烛。
“找到了没有?电池够不够?我们必须打开收音机才行……邬连环,你出点声音嘛!我很怕──”偌大的黑暗空间唯剩她的抖音与凄厉的风声。
邬连环寻找照明用具的任务宣告失败,心里已经很气恼,还得应付她的叽哩呱啦。
“闭嘴!你再罗唆,我就唱歌!”
这个威胁太恐怖了。灵均立刻噤声。
打火机的红焰点燃烛芯。她呆呆迎视一抹指甲大小的火花。
“这是什么?”他该不会打算以这根先天不良、后天失调的小蜡烛蒙混过关吧?
“一百烛光的太阳灯。”邬连环忍不住好笑。她瞪着圆眼睛的模样恍如在控诉他虐待儿童。“好啦!这根蜡烛是咱们的仅存财产,请你省吃俭用。上楼吧!”
“干什么?”她深怕落了单,立刻揪紧他的衣摆。
“趁烛火烧光之前冲个澡,否则今晚就要模黑洗澎澎了,届时如果洗错了部位怎么办?”他故意挤眉弄眼。
灵均没工夫计较他的荤素不禁,匆匆跟上二楼。
“可是,你把蜡蜡、蜡烛摆进浴室里,那那,我在外头怎么办?”她的语气很可怜。
“不然你跟我进浴室好了。”他无所谓地耸了耸硕肩,踅进主卧室里。
“邬、邬、邬连环!”灵均涨红了颊颜,死瞪着他。
大方而悠哉的男主人准备好换洗衣物,哼着小曲儿转向相连的盥洗间。
“浴室的莲蓬头另外以毛玻璃隔成小空间,爱来不来随便你。”他作势要关上浴室门。“对了,如果乌漆麻黑之中有什么『怪东西』出现,只要尖叫一声,我尽量赶出来拯救你。”
“哇!”来不及等到怪东西出现,灵均已经先惊叫出来。
紧要关头,顾不得年轻女性的矜持。她三大步冲跨进浴室,连体育课的百米小考也及不上此刻的敏捷。
“这才乖。”他很满意她的配合度。
灵均眼睁睁瞧着他暧昧兮兮地剥光衣服,仅剩一条没啥遮蔽作用的底裤,拚命提醒自己,姓邬的故意将她谁进尴尬脸红的处境,她会着了他的道才有鬼。
话说回来,他肌肉块垒的程度并不逊于表姊夫,八成是出自长期搬运沉重素材的锻链。
噢!她脸红了,讨厌。
“不要偷看哦!”他不忘拋给她一记媚嗲的临别秋波,才反手掩上毛玻璃门。
灵均哭笑不得,只能吞回一肚子鳖,端坐上马桶盖。
哗啦倾泄的淋浴声随即响起,他间歇合鸣着不成曲调的儿歌。
四片窄墙阻绝了尖哮狠厉的狂风,水流与轻哼交错,形成浴室内唯一的音源。稳定的声频暂时平抚住灵均的不安。
邬连环貌似鲁莽,其实许多小动作令人感觉出奇的贴心。譬如现在,他明知闷不吭声会令她惶恐,于是尽量制造各种声音来转移她对陌生暗室的注意力。
如果他能改掉那张坏兮兮的嘴巴,一切就完美无缺了。
五分钟,战斗澡洗毕。清净干爽的变色龙套上浴袍,踏出淋浴小室。
“唷,烛身只剩下一公分啦?你最好把握时间。横杆上挂着一件小号的浴袍,你应该穿得下。”他系拢棉布浴袍的腰带,迈开两截毛茸茸的小腿从她身前掠过。
“你你你、要去哪里?”灵均连忙扯住他的衣角。
“离开浴室,让你洗澡呀!”他回答得理所当然。
“呀……嗯……这个……呃……”她着实不愿意让变色龙离开她的听力范围,可是,教她开腔要求变色龙隔着毛玻璃观赏自己沐浴,却也说不出口。
“你哼哼哈哈的,我怎么听得懂呢?”邬连环好乐。
他分明等着听她拉下脸来告饶。
“你、你……”灵均为之气结。“你太恶劣了。正人君子才、才不会占弱质女流的的、的便宜。”
“说得好。”他抚掌通过。“幸亏我从不曾以正人君子自居。”
她举白旗投降。对付爬虫类,普通的激将法或礼义道德论压根儿不管用,活该她浪费唇舌。
还是以行动代替言词比较实际!她回眸挑战性地睨了变色龙一眼,也不多话,气闷地躲进毛玻璃的彼侧。
有种他出去好了,她的口齿或许亏输给他,尖叫的本领却强过他一百分贝。
“上帝专门惩罚坏人,当心、当心台风半夜把你卷上空中。”
“对呀!上帝专门惩罚坏人,所以你若在空中撞到我,记得打声招呼。”邬连环闲闲地倚坐在马桶盖上。
罢罢罢!她永远扯不赢他。灵均扭开水龙头,开始进行神速的清洁工作。
“你继续说点话呀!”她快手快脚地全身抹满沐浴乳。
邬连环翻个白眼。当血气方刚的男性与一位光溜溜的美人儿仅仅相隔微薄的毛玻璃,充塞于他脑袋的念头绝对摒除“聊天”这个项目。
“轮到你演讲了,小姐。”他咽下急遽分泌的唾液。“各位观众,现在就请屈灵均小姐实地转播她美女入浴的实况。屈小姐,请问你目前清洗到哪个部位?”
她的柔夷愕然停顿住揉洗酥胸的动作。
下流!疯狂的血气涌涨到粉女敕的雪颊。
“不说话?”邬连环自动往下揣测。“不回答就代表答案属于令人尴尬的器官,因此正确解答应该是──”
“色、色、!”结结巴巴的控诉飘出毛玻璃。
“奇了,清洗香港脚是一件很色的事情吗?我倒是不晓得台湾人的道德观已经严谨到这等地步。”他一脸无辜。
“你、你……”她又输了。“算了,你干脆唱歌吧!”
接受酷刑也好过被他吃豆腐。
水声淙淙,她静候了两秒钟,邬连环忽地不吭声了。
莫非她误触了变色龙的爬虫类大忌?
“邬……呃,邬大哥?”嘴巴只好放甜一点。
“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?”他取笑调戏的语气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“没有呀!”她的耳膜只被水流声震动。“你你、不要吓我。”
“嘘!把水龙头关掉。”他很肯定楼下传来间歇的碰撞声。
长期在深夜工作的结果,培养出他精细的听力。那串声响绝对与屋外的风雨无关。
“邬大哥?”她的粉肤开始浮现鸡皮疙瘩。
“我想起来了,刚才好象忘记关妥厨房的窗户。你留在这里等我,我下去检查看看。”邬连环平静地起身,尽量避免刺激她奇小如鼠的胆量。
“等、等等──”灵均手忙脚乱地拭干香躯。“我我和你一起、去!”
咯喇,浴室门稳定地关回木框内。
她迅速以浴巾包里好湿漉漉的娇躯,匆忙地探出皓首──邬连环已经走开了。
烛心燃到尽头,火焰轻轻闪着决绝的告别,接着,熄灭了。她无助地缩靠着磁砖墙面,独自面对伸手不见五指的墨黑。
当当当当──
大宅某处的挂钟敲撞起来。
八点整。
※※※
邬连环愿意以小腿的每一根寒毛打赌,屋内绝对闯进了第三者。
打老远杵在二楼梯道口,他已捕捉到含糊的诅咒,出自一名夜视力几近目盲程度的笨贼。
想是担心暴露行踪的缘故,雨夜恶客并未打亮手电筒。
“你又踢到什么鬼东西了?”第二道陌生的斥问从客厅的对角射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