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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季豆恋曲 第20页

作者:凌淑芬

接着,一切都是突发的,未经任何预谋。绕珍向自己发誓。她决计没有违反主人告诫、私闯禁区的念头。

然而,当她停顿在二搂走道,眼光着落在主卧室对面的禁地,任何具有正常程度好奇心的访客都会衍生与她别无二致的猜想……

门的那侧,收藏着什么秘密?

“这种人性不是我的错。”她坚定地向自己颔首。

机密重地的房门,当然是上锁的。不过她有钥匙。

袁克殊将室内的锁钥统归收拢在备用匙圈上,而且以小卷标指名每把“金属通行证”搭配的钻孔。临行前,他并未特别费心取下禁地的钥匙。

绕珍缓缓举高通往神秘之境的通行证。

“谁教你自己留下诱饵测验我的定力,我的考试成绩不及格,没办法,这不能责怪我。”先进行一段自我催眠,弭平将来可能产生的罪恶感。

她还是小女孩的时候,好象听闻过类似的重话。一位神秘而潇洒的夫君出远门,临行前交给爱妻家中的钥匙,但吩咐她独独有一扇门不许开启。

末了爱妻无法承受好奇心的拨弄,私自打开那道暗门,结果发现房内襬满了……

“什么呢?”她忽然想不起来故事的尾声部分。印象中,丈夫收藏的重宝似乎不是什么好东西。

一定的嘛!见不得人的秘密自然有它难以入世的原因。

“啊!”她啪地弹了声手指,很兴奋自己捕捉到童话结尾。“想起来了,这个故事叫『蓝胡子』!”

蓝胡子的秘室匿放着他前任妻子们的……

尸体!

钥匙匡啷滑出她的掌握。

不……可能吧?绕珍下意识吞了口唾液。

难说唷!她对袁克殊的背景了解程度几近于零,谁晓得他是不是在欧洲受到通缉,才回奔祖国的怀抱避难?

再者,即使“尸体”的揣想太荒诞无稽,然而他拥有无法示人的阴私总是事实。

要不要进去看看?绕珍拾起钥匙,迟疑地自问。

执钥的柔荑抖颤着规律却不稳定的节奏,无论如何,终归将钥匙插进了锁洞。

喀哒一声!门的彼侧,喇叭锁的按钮俐落地跳起来。只要她轻轻一推,禁室内的风光就一览无遗了。

她应不应该进行下一步?

激越的天人交战在她体内开打!

开!不开!开!不开!开……

铃铃、铃铃、铃铃……

“啊--”她惊呼一声,当场脚软地跌坐在地上。

要命的电话铃声其它时候不好作怪,偏偏选在她心虚的紧要关头响起。

哗!靶觉比上回的“童年玩家”事件更刺激。她的心脏几乎无力承受。

“步步惊魂……”她吁吐出软弱的喟息。煞煞去!她不是做贼的料,不如干脆放弃职前训练的机会。

袁克殊的轻唤透过电话录音机传进她耳膜。

咦?他打电话来自己家里找她,直逗!

乍然振作的兴奋赐与她精力,三步迸作两步冲进主卧室,接起他的分机。

“嗨!是我。你人在哪里?”她竭力克制体内狂窜的惊喜。“怎么知道我在你家?你还要在外头待很久吗?”

袁克殊停顿几秒,再度开口时,沉浑悦耳的嗓音充满笑意。

“看样子妳真的很想念我。”他故意装出受宠若惊的语调。

“……哪有?你少臭美了。”她糗糗地触了下鼻尖。“我只是想问明白你答应透露给我的消息何时才能兑现。”

“我可没有答应妳任何事。”他也狡狯得很。

绕珍早已学到,追男人绝对不会做亏本生意。

“妳到底什么时候回来?”她忍不住追问。

“难说……妳接下来几天的功课忙不忙?”袁克殊沉吟了一会儿,反倒回她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。

绕珍大大地意外起来。他也着实太克尽“母职”了,连学校课业也纳人关怀范围。

“还好,明天起恰逢三天的弹性连假,接下来的星期一、二又是我排课最轻松的两天,你问这个干嘛?”她纳闷。

“WELL,虽然此举不值得阐扬效法,不过--”他顿了一顿。“妳想不想跟我一起四处走走玩玩?”

“你找我去玩?”鲜彩纷丽的烟火燃亮了她的瞳眸,犹如国庆时节光灿灿的夜幕。“好呀,那有什么问题。我怎么和你碰面?”

提到玩乐堕落,天大的正经事她也尽拋脑后,更何况区区上课与否的问题。

而且她本学期的修课教授以前或多或少与她合作过,也收受了“师长八折优待”的好处,不看僧面看佛面,即使她整个学期堂堂缺席,只要该交的作业按时递出去,该考的测验全部通过,也包准稳过不当。

“妳收拾一点简单的随身行李,身分证、护照、驾照之类的证件记得携带齐全,虽然我们不会跑太远,但是难保将来用不用得上。三个钟头后到桃园火车站等我,我过去载妳。”

他发出极度有效率的指示。

“这几天你跑到桃园出差?”过去四天以来,她第一次掌握到他的动向。

“差不多。就在那一带。”袁克殊笑着中断通讯。

头顶上的服务灯牵动叮咚的叫人铃,然后亮起浅浅的淡黄色。

空姐款步莲移而来,既娆媚又窈窕,大老远便丢给他过度友善的甜笑,剪裁合身的制服显露出白种女性独有的丰满体态。

“先生,请问您需不需要其它服务?”标准的英国口音暗示着她愿意提供的服务相当多彩多姿。

“不用了。”他淡然将无线电话交给她。

空姐带着隐藏的失望离去。

耳膜内轻微的震荡告诉他机身正在降低高度。

※※※

她一六五的身高实在不能算矮,然而混杂在三色人捶穿梭的国际机场,比她高出一颗脑袋的旅客自然比比皆是。

袁克殊只放一半的心思接受海关人员例行的盘检,双眼直勾勾地落准在那颗东张西望的脑袋瓜上。

直到现在,两人换处远隔的地域、时间,他依然为自己不假思索的“愚行”感到好奇。

说出去恐怕会被知交们调侃到肝脑涂地,素来波澜誓不起的袁克殊,居然搭机飞越整片蔚蓝海洋,只为了将一棵青绿四季豆移植到他耳畔。

但,该死的,他真的想念她。

离开福尔摩沙的第一天,他数度探手执起话筒,却又三番两次地命令腕掌放下。才二十来个小时而已!他告诉自己,四季豆可能连他离去的气氛都还未感受到,他平白无故打电话回台湾,实在有点无聊。

第二天他用相同的理由劝服自己--一日不见、如隔三秋是毛头小子才会发作的征兆,而他已经超过三十而立的门槛,早就失去神魂不属、意识混沌的资格。

第三天,他正在举棋不定之间,忽尔荒谬地自嘲起来。瞧瞧他,毛躁的似熬了高中小男生。人人皆知袁克殊的一惯哲学便是勇往且前、放手去做,又何尝在意过旁人的看法?于是,他拋开一切无聊的矜束,先后拨通叶宅与自家的电话号码--无人应听。

四季豆与那名温文书生开会的景象,如绣花针般刺进他的脑袋,伤口虽然细微,痛感却延续良久。

第四天,在自己能意会过来之前,他已经匆匆向公事朋友交代几声,一意孤行地登上飞往台湾的铁马。

他疯了!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,因为过去几十个小时以来的行为绝非袁克殊所会犯下任何人都清楚,他,从不冲动,从不犯错,从不让私事干扰到公事。

“我觉得咱们俩对『远』的定义有些差距。”绕珍踱向他,口吻虽然严肃,两只泛着波光的黑水晶眼瞳闪耀着,泄漏她无法抑止的兴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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