序幕
“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。”
狄仁甫透过玻璃窗,望向青翠苍广的庭园。草地上,他的小女儿正和三个男生玩在一起。两个年纪较大的男孩正处于对小孩子缺乏耐性的尴尬期,故意站得远远的,带着一副“你别来缠我,我会更开心”的表情对小女生微笑。只有年龄最小的男孩开开心心地陪她翻滚、拔草、编花环。
“别这么说!”贺言声很想大声否认好友的话。但,狄仁甫的心脏功能渐渐衰竭下来却是不争的事实。知交多年,他不愿用虚假的言语安慰好友——和自己。
“医生说,运气好的话,有可能再撑上十几二十年;如果运气不好,或许明天就完蛋了。”狄仁甫随意的口吻仿佛谈论天气,而非自己的生死问题。“老贺,你也知道,我并不怕死。”
贺言声当然了解,老友唯一牵挂难安的,只有独生爱女狄谙霓。
“如果……如果有个万一……”他清清喉咙,眨回眼眶中红红热热的湿意。
“不要担心,我会照料她。”
“这正是我今天来拜访你的目的。”狄仁甫迟疑了一下。无论如何,他的要求都算僭越了,但为了宝贝女儿的安全和幸福,他不得不拿出多年的交情赌上一赌。
“我想求你一件事,希望不会令你太为难。”
“你尽避开口。”只要能使老友毫无后顾之忧,贺言声愿意答应任何事。
于是,狄仁甫缓缓提出他的构想。听完之后,贺言声半晌作不得声。
“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。”他暗暗发急,担心自己的一番心血付诸东流。
“毕竟它牵涉到令郎的未来幸福。不过一切只是暂时的,一旦时机成熟了,贺家随时可以撤消这个约束。”
贺言声仍然不吭声。
应该答应吗?
一旦答应了,他的孩子们又将卷入何等的风暴之中?然而,他又怎能放手不管小女娃儿的安危?
峻锐眼眸逐一扫过三个儿子的身影。他们个个出色不凡,将来无论由哪一个来履行这项承诺,必定会有适切保护谙霓的办法。就当做老天赐给他们一道考验吧!
“好!我答应你。”
“多谢。”狄仁甫安心地吁了一口长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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草地上,小谙霓和寰宇滚成一堆,极力想抢到他手中的花环。
“寰格格,给我!傍我!”她拚命哀求他。六岁的小女生嘴巴里缺了几颗牙齿,讲起话来有些漏风。
“好吧!送给你。”寰宇立刻心软,好心献出自己的杰作,甚至附送全套的加冕仪式。“嗯,很漂亮!霓霓好像小新娘。”
“好耶!”小女生欢呼,崇拜的眼光落在他大哥身上。鸿宇站在旁边自顾自和二弟聊天,金色阳光将他描绘成灿烂夺目的剪影,看进她眼中仿如从天而降的飞将军。“我长大以后要当鸿哥哥的新娘。”
“为什么?”寰宇呆了一下。
“因为我最喜欢他,长大之后一定要嫁给他。”谙霓提出她未来的雄心壮志。
“是吗?”他怎么看不出来大哥有哪点与众不同?臭女生!早知道就别花太多时间陪她玩。“随便你,我要走了。”
他忿忿不平地跑开,不理会她着急的呼唤。
“大哥,咱们回客厅看录影带。”
“你不陪霓霓玩了?”鸿宇瞟着哇哇叫唤的小女生。
“小丫头一个,谁有时间理她?”他撇撇不屑的嘴角。
谙霓哭丧着脸,望着兄弟三人踱进屋子里。无论如何也搞不懂,为什么寰宇哥哥突然不睬她了?
第一章
事情刚发生时,贺寰宇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什么鬼东西袭击了。
他刚结束为期三个半月的欧洲之行。欧洲公司派来与他接头的负责人比秦始皇更暴虐无道,光是商量德国航线的合作问题就能拖上四个星期。等他把随后的细节搞定时,生命中宝贵的一百零五天就这样消失了。虽然此行替“贺氏企业”的航运机构拓展了宽广的欧洲市场,他依然发誓,下回老大哥再有这种“集休闲观光和公务于一身”的异国之旅,麻烦请他老人家自己来享受。
无论如何,他终究从难缠的欧洲人手中幸存下来,而且决定先回距离机场最近的老家调养生息。
迈入家门之前,他见到车库里停着两位哥哥的座驾。
耶?这么有默契?他们三人在市区另有各自的公寓,平时很少回老家来,难得今天大伙儿“三代同堂”。他决定待会儿再去向老哥们打屁几句,至于现在,他只想回自己的老房间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,睡场大头觉。
台湾的初夏温暖宜人,浑非欧洲那种令人睡不饱也吃不好的乍暖还寒气候。他沿路开始剥除身上的衣物,边走边扔,反正老宅子里没有外人,而他已经累到最高点、不怕人家看。来到房门口,身上只剩一条没多大遮蔽功能的白色内裤。
太美妙了!可爱的浴室就在前方。他的私人浴室光线充足,浴白大得足以当游泳池,角落装设了一支淋浴的莲蓬头,窗外鸣唱的知了声伴随着他沐身漱洗……啊!太美了,简直可比人间仙境。
他满足地叹了声长气,推开浴室木门。
满室氤氲的水雾湿气让他怔愣了一下,千分之一秒内,他的脑筋还没转过来。
然后,事情就发生了!
“啊——”他先听到一串高八度的尖叫声。那阵尖叫之猛锐的,直到对方闭嘴不叫了,他的耳膜仍然嗡嗡响个不停。
其实来人光凭这串尖叫就足以摆平他,不过对方似乎还嫌效果不够宏亮,刷地拉开浴帘,砰通跳到他身上。
“喂!你——”他步伐不稳,踉踉跄跄地栽倒在地上。
对方显然打定主意截断他的发言权,七上八下的拳头叮叮咚咚捶在他身上,他压根儿无暇睁开眼睛。
老实说,软绵绵的拳头打起来不怎么痛,甚至挺舒服的,胜过专家的按摩技术,他几乎想闭着眼睛就这样睡着算了……
慢着!这是他家,他的卧房,他的浴室耶!他居然在自己家里被人突击,而且还觉得敌人“打”得好。有没有天理啊?
“你……住手……”此起彼落的拳头持续落在他的脸上、肩上、胸膛上,使他到目前为止仍然没看清刺客究竟是何方神圣。“喂!别打了!”
“偷窥狂、暴露狂、采花贼!”女人的声音。“你有没有羞耻心?”
采花贼?拜托,打从进门到现在,他连个长得像“草”的人类都没看到,哪来香喷喷的好花让他采?
她哇啦哇啦地替他冠上一堆难听之至的名号,随着每个头衔免费奉送粉拳一记,而且似乎打上瘾了,丝毫没有罢手的迹象。是可忍,孰不可忍!
“我叫你住手,听见没有?”他发飙了。任何人经过长途跋涉的飞行,回到家还得生受刺客的突击,能够忍耐到现在已经算得上圣人阶级的修养。他翻转一圈,骑在腰上的刺客登时被他压在身体底下,单手轻轻松松制服她挥舞的拳头。
“放开我!狂!不要脸!放开我!”她像个胡闹的小孩般不断挣扎,虽然手脚受制于他,嘴巴可没闲着。眼眸盯住他的肩膀,对准目标——
啊!她咬他!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咬他!
“你、给、我、住、手!”没人可以在他的地盘上撒野!他干脆把全身的重量贯注在她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