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深呼吸一下,打开车门走出车外,在路旁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,牙关咬得紧紧的对她招手。
“该不该过去?”她迟疑地问着大狗。
“汪汪!”大狗提供意见。
“要死一起死!你也有份,咱们两个一起下车。”
“呜……”“黑轮”可怜兮兮地掀动受伤的嘴唇,别开视线。
“胆小表!”她轻骂一声,开门下车。
鸿宇看着小心翼翼接近他的女孩,又好气又好笑。
“我不是故意的。”她开始为自己月兑罪。“我和‘黑轮’练习过好几次了。刚才的手势是叫它舌忝我的,谁知道它笨笨的会错意居然乱叫。”这招叫做撇清自己。“而且你的定力也太差了,怎么可以因为一声狗叫就吓得连方向盘都握不紧?”这招明以攻为守。“当然喽!还是你的技术好,及时控制住车子,所以我们三个人——不,两个人一只狗——的命都是你救的。你是我和‘黑轮’的救命恩人,我妈和安婷一定会感谢你的。”这招叫逢迎谄媚。
等她拉拉杂杂说完,人也站在他面前了。她先安慰自己,毕竟他才刚甜蜜缠绵地吻过她呢!不会那么快就心生杀机吧?不过,所有合理的推测一旦碰上他立刻悉数阵亡,若叫她猜出其他人下一步想做什么,她往往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;若对象换成他,她通常只得到四字结论:“铭谢惠顾”。
只见他缓缓站直身体,仍然皱着眉头。她的眼前忽然一闪,还弄不清发生什么事时,已面朝下趴在他膝盖上。
他按住她,老实不客气地打起她的来。“生命大事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吗?”随着他的每一句斥责,她的臂部重重挨一下巴掌,热辣辣的痛死人了。“如果我们方才一路冲下山谷,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吗?黑轮只是一只不懂事的狗,你也和它一样不懂事吗?”她又多挨了两下。“下次再这么胡闹的话,我可不只打你了事!”他用另一词响亮的“啪啦”声做终结。
她眼泪汪汪,咬着下唇坐在他腿上。鸿宇看着她又恨又怕的表情,错综复杂的情感在心湖悄悄地泛开来。
天!他不敢想像方才若意外成真,会是何种光景!两人同生也好,共死也罢,他都能承受。然而。倘若紫萤竟独自一人香消玉殒呢?他打个冷颤,抱住她。
经过一连串的惊吓和上的疼痛,她终于忍不住泪水,在他怀中抽噎起来。
他温柔地拍拍她的背,任她放声哭泣。
半晌后她的泪水终于渐渐止住,抽噎声也平复下来。“对不起!我真的不是故意的!如果我事先知道‘黑轮’会忽然大叫,我绝对不会回头看它。我的举动太任性、孩子气又危险,活该挨打!”
他抽出手帕温柔地替她擦拭颊上的泪痕。
她的致歉并不令他意外。他一直明白,紫萤的言行举止或许稚气难月兑他得不断提醒自己,她才二十岁——然而“赤子之心”和“明理”并不抵触。她明白自己做错事,所以她勇敢地承认而不推诿。
“你明白就好,以后小心些,别再胡闹了。”他亲亲她额头,冷硬的表情转为温柔怜惜。
她迷惑地看着他。就这样吗?难道他不再追究了?
这真是种新奇的发现。小时候做错事向母亲认罪,母亲总会扯出其他陈年旧帐一起骂进去,道完歉立刻被原谅对她而言是种全新的体验。
她盯着他,他深咖啡色的眼眸充满温暖和谅解,笑容藏着无限包容。
此刻,她恍惚感受到一股贴心友好的气氛在两人间流窜——他们彷佛分享了某种特殊而温暖的关切。这种感觉令她迷惑不已。
“走吧!大家等得快饿扁了。”他拉着她欲站起来。
“等一下!”她赖在他腿上不起来。“我还有话说。”
他挑起一边眉毛。
“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,以后不可以随便误导我!”她开始数落。“你骗我要离开梨山,害我好紧张又过意不去;前几天你又骗我会看手相,然后乱模我的手;你明知我年轻识浅,玩这些把戏玩不过你的,偏偏喜欢利用我的好奇心,这一点是很要不得的。”她摇着一根食指。
他盯着她严肃的小脸蛋,纳闷他何时说过自己会看手相来着?不过,她说得倒是不错,他的确有以大欺小之嫌。
好歹紫萤总是个未经世事的女孩,不能和他惯常周旋的商场老手相提并论,他对她耍心机、用手段似乎太过分了些。
“你说得对!从前是我不好,不该这么对你。以后我会光明正大的与你过招,可以了吧?”他含笑问。
紫萤满意地点点头,从他膝上一跃而起。“成交!走吧!买炭去也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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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搞啥鬼?买个炭去了四十分钟?”陈育胜抱着叫饿的肚皮埋怨。
“我故意的,本来巴望大家等不及把你捉来当柴烧,反正你木头木脑的,易燃性高。”紫萤不甘示弱反唇相稽。
两人阔别五年,一见面就得斗上几句,半点生疏之情也没有,还挺自得其乐的。
所有人抢过鸿宇手中的木炭,另外生起两堆火,有些人负责烤肉,有些人负责烤番薯,不到十分钟已经陆续烤出一大盘食物,众人呼喝着抢吃抢喝!
安婷又回到旧日的模样和她有说有笑,被她瞎扯的台北情事笑得东倒西歪;陈育胜没事总会绕过来和她唇枪舌剑一番,再踱回火堆旁大吃大喝;其他童年玩伴也凑过来听着她的城市见闻,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。
树仁从头到尾只是负责烤肉,并未加入他们的谈话,偶尔听见一些好玩的事会跟着莞尔微笑,或夹几片烤好的天妇罗、鱼丸等放到安婷盘中,由她负责发给大家。
直到当夜入梦时,紫萤才迷蒙想起,白天时鸿宇似乎也未曾多说,然而,他却一直伴在她身边,没有走开……
接下来的二个星期过得丰富热闹。
紫萤白天一律和树仁或安婷处在一起,走遍了幼年时曾经玩耍过的游乐胜地。但,无论她如何鼓吹,安婷硬是不肯和树仁同时出现;据她的说法,她是在替紫萤和她那日夜思之、无日忘之的仁哥制造机会,紫萤大呼好友“果然贴心”之馀,自然老实不客气地占用每一个能够和树仁独处的机会。
她晚上的生活也是精彩万分。母亲几乎每天邀请鸿宇到家里晚餐。这两人何时变得这么熟络她不想深究,反正妈妈即使再嫁也不可能考虑他——两个人根本不搭调嘛!
饭后她会摆出棋盘或扑克牌和他厮杀一番。这个家伙依然心性不改,虽然遵守承诺不再滥用她的好奇心,却在牌戏上做手脚——并不是他出老千耍诈,他这方面倒是和婶婶的评语相符,规规矩矩正正派派。只是他总故意一开始输她几盘,等地确信他当天手气很背提高赌注后,他再大大方方地赢她个措手不及。
目前为止,她已经输他四场电影、两顿“奥匈帝国大餐”——摆出来八副餐具的那种——一趟东京狄斯耐旅游,和一颗冥王星上的陨石。反正电影院和大饭店的路途遥远,他不可能真的要求她兑现赌约。既然如此,空头支票人人会开,她打算明天晚上和他赌美国总统的宝座!
炳,山上的日子实在比台北有趣多了!
“笨!教你几次了!‘拜拜’是后腿站起来前脚并拢,‘装死’是肚皮朝天。你不要老是搞混好不好?下回带你到庙里去你如果躺在地上装死,我们会立刻被轰出去的,你信不信?”紫萤比手划脚地教训“黑轮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