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心底有两股奇异的力量,将他的灵魂扯向左右两端,几乎将他撕裂。
又传来一阵敲门声,他以为是耶呼弟,正不耐烦地想喝退他时,母后威严的声音已响起:
“云儿,我可以进来吗?”
“母后?”傲云有些惊讶,但他仍维持原来的姿势,动也不动。
门自己开了,铭德太后走进来,先是皱了眉:
“一屋子的酒味,这三天来,你就把自己关在这里灌酒?”
傲云双眸布满血丝,依旧沉默不语。
太后看了满地的酒瓶,叹了口气坐下来,盯着傲云道:
“听你的随身护卫说,你把自己关在这里三天三夜了,不言不语,送上来的御膳也一口未动。只是命人不断地送酒进来……傲云,你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傲云没有回答,起身走到窗前,高大孤凉的背影积满最深沉的痛苦。
太后又逸出长长的叹息:
“云儿,关于妖女洛翦寒那个案子,你为何一直没下判令?”
傲云僵硬的脸庞闪过一阵抽搐。
“她是玄瑶宫的杀手,本来就恶贯满盈,满身罪孽,再加上她屡次追杀你,下毒害你,还无法无天地带兵闯入铭德宫挟持我,哀家早已被她所害。这种丧尽天良的妖女,人人得而诛之,根据本国的法律,非将她送上断头台不可。”
“母后!”傲云骇然回头。
“皇上,请下圣旨。”太后目光炯炯有神。
“母后……”
“皇上忘了思萸这笔血债,忘了为了全车月国的百姓,该为民除害?一刀杀了洛翦寒。”
“……”傲云的喉头异常艰涩,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,一颗心又狠狠地抽搐……碎裂后又抽痛……
“既然皇上不愿下旨,那就由哀家来吧。”铭德太后毅然道,坐在桌前龙飞凤舞地就写好懿旨。
“母后!”傲云按住她的笔。
“云儿,你想阻止我?”太后犀利地望着他。
“自你正式登基以来,勤政爱民,英明有为。从未让朝廷让百姓失望过;这一次,希望皇上不会被妖女蒙蔽了心智。”
傲云的手僵在半空中,母后的话如一把利刃般,直直刺入他心湖深处。
太后意味深长地望了傲云一眼,拿起懿旨走出去。
“母后……”傲云想追上去,他想阻止她,但……他还能再说什么?他拿什么理由阻止?
老天……他只觉得黑夜一寸寸地逼向他,压迫他,他快发疯!快窒息了!
他该怎么办?
他到底该怎么办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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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太后的懿旨一下,随即决定了翦寒的命运——初六下午申时,在北门行刑。
明天就是初六。
铭德宫内,皇太后问着刑部大臣:
“纳大人,明天行刑的事全准备好了吧?有没有按照我的吩咐加派人手。”
“是的,启禀太后。”纳大人恭敬地道:
“一切全按照太后的吩咐,加派人手盯住洛翦寒,以防玄瑶宫的余孽前来劫狱。明日申时,准时在北门行刑。”
“很好,”太后点点头,又想到什么,“传耶呼弟来。”
不一会儿,傲云的贴身护卫耶呼弟已诚惶诚恐地来到铭德宫。
“卑职参见太后。”
“起来吧。”太后神情凛然:
“耶呼弟,哀家问你,这两日皇上的情形如何?”
耶呼弟闻言一怔,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。
“怎么?哀家问你话你敢不回答?”太后冷冽地双眸一瞪。
“不……回太后的话,小的不敢。皇上……皇上他这两天依旧沉默不语,也不肯进食。白天,他将自己关在御书房,不准我们踏入半步。而晚上……晚上……”耶呼弟语气一顿。
“晚上怎么样?快说。”
“卑职……卑职不敢。”
“有什么事你就照实说,哀家是皇上的生母,会害他吗?”太后威严地道。
“是……”耶呼弟迟了会儿后,终于道:
“卑职……卑职在晚上常看到皇上失魂落魄地徘徊在天牢外,彻夜未眠。”
“天牢?”太后拧起柳眉,难不成……云儿还想救走洛翦寒?唉!真是妖孽!
“纳大人。”她大喝。
“微臣在。”
“你再多派人手守着天牢,绝不能让任何人劫走那妖女。至于你,”太后转向耶呼弟:
“你们一定要紧紧守着皇上,在明日申时之前,绝不能让他接近天牢,以免他铸下大错。”
“是。”
“不过……”太后又沉吟,“以皇上的武功,你们根本抵挡不了他。”她由袖中取出一包药粉,交给耶呼弟:
“这是迷魂粉,你拿去,今晚掺在皇上的酒里,可以让他陷入昏迷。”
“啊?”耶呼弟大惊:“卑职不敢。”
“别怕,这是我的命令。”太后断然道:“日后皇上怪罪下来,自有哀家为你作主,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皇上着想,你先下去吧。”
“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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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夜。
御书房内一片混乱,喝得酩酊大醉的傲云,脑子却是异常的清楚,他瘫坐在地上,灼灼黑眸紧盯着案上的一道懿旨,由母后亲下的懿旨。
初六下午申时,于北门处决洛翦寒。
他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懿旨,炽热燎烧的烈火在体内蔓延,全身血液凶猛狂野地沸腾。
体内有一把熊熊烈火在烧,狠狠地……灼热地焚烧。
焚烧他的感官、他的思维、他的四肢百骸、他最深最隐密的情悸……
明日下午……明日下午申时,他们就要处决翦寒。
不!数万枝利箭狠狠地扎入傲云心肺,全身肌肉倏地鼓胀紧绷,双拳死命地紧握,他不准!
他不准任何人伤他的翦寒!一丝一毫都不准!
他宁可死,宁可代替翦寒被行刑,也无法眼睁睁地看她被推上断头台。
他受够了这几天的煎熬,他终于正视自己心底最真最强烈的声音——他爱她!依旧强烈疯狂、无可救药地深爱她!不管她是玄瑶宫杀手也好;也不管她是不是杀人犯,不管她是不是欺骗、利用他的真情。
他只知道——她依然在他心底最深、最重要的角落。他以性命来爱她,不管她做了任何事,他都无法恨她,依旧会原谅她,并且愿付出生命来换回她。
他早将全部的情感系在她身上,他早已付出一生一世的真情,他没有办法……舍下她不顾。
如果这一辈子他注定毁在她手上,他也认了!只因她是他永不后悔的真爱。
傲云摔开酒瓶,提起佩剑就要往外冲——他要趁黑夜救出她。他没有第二条路了,甘愿为她背负叛国的罪名,承受全国人民的辱骂。
他要救她!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,他就不准任何人伤害她!他拼死也要保护她。
他已经决定了……将翦寒救出后,他会在全国百姓面前代她受罪。
所有她必须承受的罪状,都由他来承担。
抓着剑才往前冲两步,傲云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,整个身体摇摇欲坠,不……他诧异地扶着头,这……这是怎么回事?
晕眩感越来越严重,他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景象,不……傲云以剑支地,左手手指深深地嵌入右手手臂中,企图以疼痛来保持清醒。我不能倒下!我一定要救出翦寒!我绝对不能倒下!
他一遍又一遍地喝令自己,但……迷魂粉药效发作得很快,他只觉眼前一黑,无力地倒子。
咚——
听到异常的声音后,贴身护卫耶呼弟悄悄地开门进来,望着昏迷在地的傲云,歉疚地喃喃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