羽黛站在后面,几乎听痴了。他是南方人吗?不然为什么会吹这长城以南的曲子?一首首的乐曲把羽黛压抑已久的乡愁全勾出来了┅┅
老天!她是多么怀念这些曲音,每个熟悉的音符都可让她想起长安的一切┅┅父亲在江南还有栋临西湖的别苑┅┅每年新荷初绽时,父亲总会带大娘和娘及自己,下江南观荷赏景┅┅在西湖边,疼爱自己的大娘一曲曲地教她这些丝竹乐曲┅┅天!她好怀念她的家人!她的长安、她的烟水江南。
羽黛浑然忘我地听着,不知泪水早已占据自己的眼眶┅┅直到吹萧者一曲既罢,她才回过神来,悄悄移动脚步想走,但细微的声音却已令那男人转过身来。他微笑地、毫不意外地望着羽黛,彷佛早就知道她站在后面一般。
“对不起,我不是有意打扰┅┅”羽黛匆匆地道,提起裙摆就想走。
“等等!”那人却更快地挡在她面前,神情洒月兑地微笑道:“姑娘请莫害怕,在下伊利崎,来自新罗国;你想必就是羽黛姑娘吧?”
羽黛诧异地抬头看他,更暗吃一惊┅┅他的眼珠是湛蓝色的,他不是汉人!不是来自江南?!伊利崎┅┅
这名子好耳熟,羽黛想起来了。
“原来是伊利崎王子,”羽黛盈盈朝他行礼,“谢谢你在鄂女敕河畔救了我。”旭烈毅曾告诉她,伊利崎在河畔救回她的事。
“区区小事,姑娘切莫放在心上。”伊利崎动容地、赞赏地凝视羽黛沉鱼落雁的绝美脸蛋┅┅夜晚见到她时已惊为天人,今日在冬阳下,她的美更是清丽绝伦,肌肤赛雪、眉目如画┅┅美得教人屏息、教人失魂。
手如柔荑,肤如凝脂,领如犹蛴,齿如执犀;螓首蛾眉,巧笑倩兮、美目盼兮┅┅
伊利崎总算可以想像,汉人的《诗经》中,所描写的是如何一位娉婷绝尘、艳冠古今的楚楚佳人了。
今天天气较不冷,故羽黛仅着乳白绘蝶纹的绸缎丝袍,她的衣着仍以江南式的剪裁,长长水袖倾泄而下;外罩乳白的雪袍;一身的素白淡雅,在雪地中亭亭玉立,彷如千年梅树幻化而成的梅精┅┅
旭烈毅最爱看她穿雪白的衣饰,他喜欢看她的飘逸绝尘、淡雅怡人。伊利崎的蓝眼全是赤果且直接的爱慕之意。这人的眼神怎么如此放肆?羽黛粉脸一红,微恼地白了他一眼后便想走┅┅
伊利崎才猛然惊觉自己的失态。
“姑娘请留步,”伊利崎拦下她,举起手中玉萧道:“我听毅说姑娘来自南方;在下亦稍通音律,是否有这荣幸为姑娘奏上一曲《渔舟唱晚》?”羽黛双眼一亮,她最喜欢的曲子之一。
“你会吹《渔舟唱晚》?”伊利崎微笑道:“除了刚才所吹过的曲子外,在下亦略通《渔舟唱晚》、《岳阳三醉》、《秋江夜泊》或《春江花夜月》┅┅任姑娘选点。”
“你并不是中原人呀,为什么会这么多南方的曲调?”羽黛注视他的蓝眼睛。
“我虽为新罗国之王子,但因是次子,不用继承皇位;故思想开通的父皇允许我自幼即四处游览、增广见闻,除了西域诸国、大食、波斯之外;我还数次南下中原,并在江南住了一段日子,拜蜀派的平湖老人为师,学习了不少丝竹乐曲。”
“你去过中原?”羽黛如遇故乡人般地兴奋,“那你┅┅一定也去过长安、洛阳这些城市了。”
“当然。”伊利崎朗朗一笑,“除了风光旖旎醉人的江南外,我也游历了长安、洛阳、终南山、骊山┅┅等名胜;中原山水之美,令人叹为观止呀。”羽黛欣喜地与他交谈许多故乡的风土人情,这是这么多日子以来,第一次有人可以和她聊起她日夜思念的家乡┅┅
《高山流水》的琮琮旋律已在她脑中盘旋,她轻移莲步至亲雪亭廊下,掀开古筝的琴罩,一连串美妙悦耳,清脆幽远的琴声已由她指尖流泄出来。
正是《高山流水》。伊利崎饱含笑意地望着她,举起玉萧,也和着吹奏。这个曲子以萧、筝来合奏更是天衣无缝,无比和谐。萧声空灵清越,琴声灵巧多变。巍巍斑山,若隐若现;洋洋水势、浩浩荡荡┅┅全曲旷达放逸,超月兑潇洒。
整个人,彷佛已化为凌空翻飞的野雁翔翔在高山流水间。一曲既歇时,两人都有意犹未尽之意,仍沉醉在乐声中。
伊利崎缓缓吟出白居易的诗:““琴中古曲是幽兰,为我殷勤更弄看。欲得身心俱静好,自弹不及听人弹。”我也曾学习古筝,但今日聆听姑娘之琴音;才知何谓出神入化。”
“王子过奖了,”羽黛拂去额上细致的汗珠,嫣然一笑道:“今日闻君萧管曲,如听仙乐耳暂明。你高超的技巧,已把这曲子所要表现之清啸山林、不染尘埃之意境,表达得淋漓尽致。”
伊利崎的笑声更加灿烂飞扬,“蒙姑娘不弃,在下愿再次献丑,奏上一曲《鸥鹭忘机》。”
他正要举起玉萧时,一个冷峻冰寒的声音传过来:“羽黛。”两人同时回头,只见旭烈毅面无表情地站在廊下,由他发上的雪花来看,他已站了好一会儿了。
他大跨步步向羽黛,把身上的雪貂袄为她披上,充满占有性地环住她的肩,“你病体才刚好,不该在户外坐这么久的,回房吧。”捉起羽黛的手,果然,她的指尖已微微冰冷了。
“我不冷,不要进房。”羽黛抗议道:“毅,我和伊利崎王子弹琴弹得正开心,他懂得好多南方乐曲耶!由蜀派的《高山流水》到广陵派的《梅花三弄》┅┅他都朗朗上口呢┅┅”
羽黛愈讲愈兴奋,没注意到旭烈毅愈来愈阴鸷的脸色。他冰冷犀利的眸光与伊利崎深不可测的目光在空中霹雳交会,“啪!”炸出火花。
两个昂然不羁,同样英挺卓绝的男人相互较劲,谁也不让谁。那波涛暗涌的汹涌气流令一旁的羽黛也吃了一惊,但反应迟钝的她还弄不清这两个人之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怪哉,好诡异而危险的气压喔┅┅
旭烈毅强悍地把羽黛搂入自己怀,伊利崎那惊艳痴迷的眼眸令他十分不悦,拖着羽黛就往飞霜阁走,“跟我回房。”
“我不要!”羽黛大叫,“喂!你这个人很霸道,很不讲理耶!我和伊利崎王子在这弹琴吹萧,弹得好好地,你干嘛硬来打扰我们?”
我们?!旭烈毅闻言,一双凌厉的黑眸几乎要喷出火来。“跟我回去!”他更专制霸道地挟着她走。
“不要!放开我!”羽黛拚命挣扎,“旭烈毅,你这人真是太不讲理了,你凭什么命令我?我有我自己的自由┅┅”伊利崎身形一窜,挡在他们面前,“毅,既然羽黛姑娘想留在这弹琴,你就尊重她的意见吧!”
旭烈毅冷峻锐利地扫了他一眼。那一个眼神真是充满火药味、猛锐无比。伊利崎莫名地脊背一凉。
“放开我啦,你听到没有?”羽黛继续挣扎,“姓旭烈的,你对我的“残暴不仁”,连伊利王子都看不过去了┅┅已达“人神共愤”的地步┅┅你还不放开我┅┅”旭烈毅真想一掌掐死她。他采取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制伏她──扛上肩头。
“你做什么┅┅”羽黛更加花容失色,“旭烈毅,你这野人,放我下来!放我下来┅┅”扛着大呼小叫的羽黛,旭烈毅脸色铁青地疾步冲向飞霜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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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什么意思?”飞霜阁内,羽黛被他摔向卧榻后,气呼呼地爬起来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