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放开,你放开!”任萍极力挣扎著,“你走开!我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!我不认识你,放手!”
骆风钢铁般的大手紧紧箝住她,“我不放,我再也不放开你,我绝不再犯第二次的错误让你走!我不!我再也不让你走!”
任萍死命的踢他、打他、踹他,还是挣不开骆风的大手。打了半天,任萍也累了、疲乏了,她气喘吁吁的停下手来,用一双冒火的眼睛狠狠的瞪著骆风。“好!你赢了!你说,你到底要怎么样?”
“任萍,我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的跟你谈谈。”骆风蕴满深情的要求她。
“谈?还有什么好谈的?”任萍的脸转向一边,“早在我出国那一年,该谈的都谈完了。你已经很清楚的告诉我,你选择这块土地,而不是选择我。当年你可以让我心灰意冷的离开,一切就都成定局了。告诉你,骆风,在我登上飞机的那一刻,我对你所有的感情全没了!死了!”
“萍,请你公平—点。”骆风无比温柔的说:“当年你要我放下所有,一服完兵役就去美国陪你,可是我去了又能做什么工作呢?我学的是森林遗传,我热爱这块上地,这里的一树一木对我是那么熟悉,就像亲人一样。你是跟著家人移民到美国,而我呢?我在台湾就是个孤儿,去了美国又有什么?我拿什么来养你?”骆风看看天色,突然一把抱起任萍,大步迈向自己的吉普车。
“干什么?你放我下来——”
“带你去一个地方。天黑以前就可以到我所工作的台东林场。”骆风放下轻盈的她,迅速启动车子。
“台东?!你这神经病,放我下来——”
第九章
骆风果然在日暮以前到达了林场,他拿了件大外套给任萍,两人坐在一望无垠的青草地“这就是你工作的地方?”任萍闻著这漫山遍野的青草芳香。唔,这地方是很清幽、很漂亮,但要她住上十天半个月,她一定会疯掉。
“我的家、我的一切全在这里,”骆风无限满足的捉起一把小草,“我在这裹从事森林遗传研究,这裏有我所热爱的一切,除了没有你,任萍。”他轻轻执起任萍的手。
“我和你是绝不可能的!”任萍站起来,“你别忘了,当时你对我是如何狠心的?我什么都愿意放弃,死心塌地的要跟著你,但你就是不肯给我一个承诺到美国来。我到美国后还一直写信给在当兵的你,要你来美国,但你——”任萍决绝的摇摇头,“是你自己放弃的。”
“萍,你要我到了美国拿什么养你呢?”骆风的眉全纠结在—起,“你知道吗?我看著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上飞机,心里有多痛多苦?我只能在山谷中怒吼你的名字,狠狠的任那噬骨的思念来啃蚀自己。我深爱你,萍,我深爱你!当年的你一心向往美国的浮华世界,你是温室裏的花朵,无法和我—起吃苦的,我也不忍。我怎么忍心再拖着你?”
“我早就说过,你可以来接管我爸的事业,我只有一个大哥——”
“那是不可能的,”骆风迅速地打断她,“我要用自己的双手来养活你,你爸当年就很看不起我这穷小子了,我绝不依靠他—分—毫。”
任萍无言了,半晌才生硬的说:“算了,我跟你废话这么多做什么?”她冷冷的瞅著他,“我……早就有男朋友了。”
“是吗?”骆风平静的问:“你爱他吗?”
“爱!”任萍咬著牙硬声说,她是很喜欢杨少怀,更何况她在他身上花了这么多时间和心思,这样一个“财”术兼备、出色挺拔的男人,为什么不爱?
“那他爱你吗?”
“要你管!”任萍恼羞成怒道,“你少无聊了,我爱不爱谁关你什么事?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!”
“萍,”骆风轻笑著,神色幽然道:“我可以很肯定,他不爱你、你也不爱他,沉醉恋爱中的女人不该是这么张牙舞爪,一点娇羞甜蜜也没有的。”
“你——”任萍气得脸都青了,“你凭什么这么说?你管得也太多了吧?对了,我还没问你,你怎么会从杜家走出来?”
“你认识杜园长?”骆风有些惊讶,“我是去看在养病的杜伯母,她的女儿失踪了,大家都很著急。”
“枉语双?”任萍冷冷的说,“那我不妨告诉你,杨少怀就是我的男朋友。”
“杨少坏?”这下骆风可更加放心了。扬少怀绝对不会和任萍有什么的,他亲眼目睹杨少怀是如何疯了般的在找语双。“天黑了,晚上想不想在林场做客?我们有满天的星斗和最佳的野味可以款待你,还有最干净舒适客房。”
“我……”任萍知道自己该拒绝、该下山,但在骆风那熟悉而令人眷念的款款注目下,她竟听见自己微弱的说:“我要打电话向我干妈说一声……”
***
冷湘没想到大家找翻天的语双竟然在台南!
她一回到家,丈夫贺健庄就紧张兮兮的从楼上冲下来,压低声音道:“小声一点,语双在楼上睡觉。”
“语双!”冷湘陡地尖叫:“你怎么不早说?你明明知道我们在找她——”
“嗯,小声一点!语双是两天前来的,吓了我一跳,她的样子好可怜……哭着拜托我不要告诉你们。”贺健庄是有两个儿子,他一向疼爱人见人爱的语双,“还好咱们两个儿子都不在家里,不会吵到她。阿湘,语双她……到底出了什么事?”
“唉……一言难尽,我再慢慢告诉你,”冷湘拿起电话,“这种事还是要告诉冷蔷一声,她都快急死了。你放心,我会叫他们不要立刻赶来的。”
语双把自己埋在被单下,脸紧紧的贴着膝盖一动不动,这几天来她的姿势一直都这样——只想把自己藏起来。
我是因强暴而生下的!我是因强暴而生下的!我的生身父亲竟是一个强暴犯,原本的翦水双瞳早已木然而空洞,泪已不再流了!许多椎心刺骨的疼痛除非亲身遇到,否则是绝对无法体会的。
她无法再面对自己,更无法再面对其他的人——尤其是杨少怀。她觉得自己是污秽的、骯脏不堪的。她觉得自己配不上杨少怀,更不敢再见他……
碎了,碎了……她的世界全碎了……她的心已沉落花流水到冰河的最底层,昔日的世界已全变色,没有欢笑,没有希望……她不再是从前的杜语双了!
冷湘阿姨已经来唤她吃饭好几次了,但语双仍闷着声动也不动。到了半夜十一点,她突然翻身而起,瞪著镜中苍白瘦削的自己——这是一张被诅咒的脸,这张美丽的脸是被诅咒的。
她无声无息的穿过客厅来到露台,扶著冰冷的栏杆——阿姨家在十二楼,只要从这裏跳
下去,一切的苦难折磨就全烟消云散,一了百了!
哀婉凄切的一阙词正回荡在她脑裏——
风絮飘零已化萍,泥莲刚倩藕丝莹,
珍重别拈恋一瓣,记前生——
人到多情情转薄,而今真个悔多倩,
又列断肠回首处,
泪愉零——
凄楚的泪水自她眼角滑落。别了,少怀;妈,对不起——
一只有力的手迅雷不及掩耳的拦住她,将她狠狠的丢到地上,“你在做什么?”冷湘脸
色铁青地怒吼,“啪!”一巴掌火辣的落下来。“你想死?我告诉你,你没资格寻死!”
“冷湘阿姨……”语双跌在地上抚著灼热的脸颊。
“坐下!”冷湘将她拉到沙发上,冷峻的说:“让我明明白白告诉你,在你母亲面前,你没资格寻死。你知道你母亲当年是如何辛苦的留下你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