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怕什么,我要是喜欢上谁,一开始就会和她说的很明白,我不会要她为我停留,大家好聚好散。当然对象也会挑,像妳这样个性认真的,我就不敢高攀。”
“我是个认真的人吗?那为什么别人却说我无情,不在乎感情呢?”
“妳要是真的不在乎,就不会一来到这里,就先招认妳已婚了。没时间跟妳多说,我要下车了。”
她还有一大段路要待在地铁上,想著郑维刚刚说的话。
对他来说,爱情是个你情我愿的短暂游戏,只有同类人才可参与其中。
难道他们分离后不会难过吗?
应该也会的,只是伤心也很短暂。没有永恒,没有忠实,没有承诺,只有不断的分分合合,和瞬间的激情。
她要选择当哪一种?
郑维说她不是他们的同路人,然而她在努力适应新生活的同时,是否也会离永恒愈来愈远,融入这场游戏中?
不要,她欣赏的是吴恩佑夫妻那样的长久。她希望回家后可以和家人分享许多点点滴滴。
洪慕莓下了地铁,步行了一段路。
这不是回家,只是暂时的住处,家在遥远的地球那端。
洪慕莓有一只手表和一个闹钟,手表上的是巴黎时间,闹钟则是看著对照表,拨到台北时间。等到台北时间早上八点的时候,她打起电话。
要道歉,别再摆高姿态!她需要他,她相信李晤会谅解她,会抱著小雪球听她说,让她告解。
可是家里没人接。再拨到诊所,接听的是个不熟悉的声音。
“喂?妳好!”
她几乎怀疑自己拨错了号码。“吉利动物医院是吗?”
“是啊。”
“今天星期三吗?”难道是代班医生?
“不是,我是新来的助理,妳要找哪位?”
吕宁不做了?“李晤在吗?”
“不在,今天有个领养流浪狗的大活动,他跟他女朋友一起去了。”
“女朋友?!谁啊?”
“之前在吉利做助理那个啊!好象姓吕吧!”
她在震惊中挂上电话。李晤和吕宁……他和她的关系已经完全碎裂,难怪李晤不送行,不理她……原来她已经失去了他。
他真的不等她……拨电话前,她还幻想一切会雨过天晴,只是吵架,她用低姿态撒娇,就会没事了。
当天夜里,她的泪水浸透了枕头,可自责、悲伤、无能为力、孤寂……种种的感觉,全都传达不到遥远的地球彼端。
第十章
洪慕莓在店里能做的事愈来愈多,师傅给她出了一个课题。她要连续三天做店里的本季招牌甜点——蒙布朗,和一种自创作品。
蒙布朗的做法,她已驾轻就熟,店里常销的五十几种甜点,她全部演练过了,自认已做到一模一样,只是没有给顾客确认过。
但是要自创什么呢?
人们吃甜点,要的是享受与欢愉、以及仿若从日常生活中暂时逃月兑的满足。
想了又想,终于从看似小山丘的蒙布朗中得到灵感。做相反的概念、和海有关的东西就了。
于是,她的作品命名为珊瑚礁。
蒙布朗的销售和往常一样,并没有顾客感受到制作者不同。
珊瑚礁就令人担忧了,也许是外型太新奇,摆一天只卖出了一个。
打烊时,洪慕莓看到外场人员正要把一盘盘卖剩的东西丢掉。
立刻上前去,向其中最资深的人请求:“艾妮,拜托妳吃一个看看。”
艾妮在客人左右摇摆不知该选焙什么时,常常给意见,所以若是能打通艾妮的胃,珊瑚礁被买下的机会就大增。
“看起来就好干硬。”艾妮不领情地皱眉。
“我试试看。”另一个初来几个月的店员帕底,深知洪慕莓的苦处,帮她解围。咬了一口:“派皮里头是什么?好特殊的口感。”
“果冻和椰果,绝不会干硬。”
艾妮半信半疑地拿一块来吃。“是很特别,但会受欢迎吗?”
“我希望营造热带的感觉,现在已是秋末,吃这个会让人仿佛月兑离了寒冷,到了南方度假……”洪慕莓尽力向两人说明她的苦心。
“可是就像妳说的,现在又不是夏天,客人会想吃这么清爽的东西吗?”艾妮提出的疑问,在她刚做好给师傅评鉴时,师傅也这样问过。后来师傅勉强答应让她试试贩售的成果。
洪慕莓尽力用她的破英、法文夹杂着说服艾妮,艾妮或许是被她那样努力为自己的作品解释的样子逗笑了,点点头:“总之味道不赖。”
有了她这句赞美,洪慕莓稍稍松了一口气。
棒天珊瑚礁果然多卖了一些,艾妮的美言功劳很大。到了第三天,达到了师傅要求的销售目标,洪慕莓高兴地抱着艾妮大叫。尤其更让洪慕莓兴奋的是,第四天珊瑚礁停售,居然有好几位吃过的客人问起。
师傅正式将她升为副手,而珊瑚礁继续贩卖,进驻常销区。师傅也开始多加指导她各种小技巧和秘诀。
最宽慰的是,她终于成了店里的一份子,常客也开始喊她名字,不再被称做:“那个日本还是泰国女人……”
有一次,师傅告诉她,他觉得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,可以回国去,也可选择留下来。
何必回去呢?那个地方只有伤心,没有人在等她、守候她。
于是她继续留下来。
到吴家吃了顿结婚纪念日大餐,吴恩佑果然没有食言,把他的拿手本领全部展露出来,洪慕莓也把自己的得意作品带来了,其它不懂做菜的宾客也带了酒。
酒酣耳热中,郑维举起自己带来的香槟:“怎么都不开我这一瓶!”
“不搭配啊!谁叫你对料理一窍不通。”郑惠取笑他。
“我又不是妳。”
散会后,郑维和洪慕莓都要去搭车,便一起步行去地铁站。
“你怎么没和苏珊还是哪个新女友一起来?”
“偶尔也有空窗期啊。何况我姊也不喜欢我每次都换不同女伴,今天是她结婚纪念日,就别惹她不高兴。”
“你和你姊相差真多耶,一个换女友像换衣服,另一个庆祝结婚十五周年。”
郑维却摇头。“很多事情妳不知道。”
“我才认识你们多久,怎么可能知道你们的秘密呢?”
郑维沉吟了几步路的时间,才道:“妳觉得我姊现在幸福吗?”
“幸福啊!吴大哥有什么不好?”
“可是她当初结婚前一天,还打越洋电话来向我哭诉好几个钟头呢!”
“为什么?”洪慕莓早已接受了吴恩佑版的结婚经过,故事都讲得幸福洋溢,没听说有别的角度出发的版本。
“我姊以前是王先生的信徒、也是爱慕者,非常迷恋他。”
她从没想过这个可能性。“啊?老师和她年纪相差很多呢!”她逐渐习惯跟着吴恩佑夫妇称王先生为老师。
“她崇拜他,有一阵子几乎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,老师却只把她当成一个喜好美食的小女孩。他是行走天涯的人,根本就没有定下来的打算。姊夫当初还是他介绍给她认识的,她气他不解她的心意,就赌气与我姊夫约会,没想到最后会步上红毯。”
这事虽然和她的故事不相同,但她却被触动了内心深处,自然地开始为郑惠辩护:“就算有这么一段往事,既然吴大哥不知道这件事,可见她从未跟他提过。都十五年了,往事就让它随风而逝吧。”
“往事真能随风而逝吗?”郑维摇头。“妳别只看现在,人肩上担着的过往会随着岁月变得愈来愈重,大家表面上都装得毫不在乎,其实呢,每个人背后都有故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