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会签字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我们才结婚没多久,也没办入籍,事情很好办。”
“妳在说什么啊?我是问妳为什么要这么轻易地放弃一段婚姻?”
“因为是我的错,都是我的错。他真的对我很好,是我无福消受……”
洪慕莓絮絮叨叨讲了些毫无逻辑的话,池紫霞静静地听。
“……像我这样把自己放在家庭前面的女人,他一定失望透了!他说过,他希望能建立一个完整美满的家庭,可惜我却这样伤他的心。他不会来了,他气坏了,不会来了。”
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,直到洪慕莓进关的时候,仍留恋地寻找他的影子。
李晤终究还是没有出现。
王先生的安排相当妥当完善。
他托旅居法国的吴姓夫妇去机场接洪慕莓,他们二话不说就先把洪慕莓接回家里,吃了一顿可口丰盛的晚餐,在场的还有几个他们的亲友,华裔居多。
“我是厨师,我太太以前是老师的崇拜者,她跟着他的脚步吃遍天下,吃到我那家的时候,就留下来了。”吴恩佑简单地介绍自己与王先生的渊源,他都称王先生为老师。
“妳听,我先生在拐弯抹角地称赞自己的手艺呢。”
吴太太郑惠把炸猪排直往洪慕莓的盘中送,洪慕莓推却。
吴恩佑豪爽地大手一挥:“别客气,我们好久没做这些菜了,怕妳刚从台湾来,吃不惯我们的口味,所以先做排骨饭。”
其实,她在台湾时极少吃排骨饭。
桌上是中西并行的菜肴,洪慕莓有点担心混杂这么多种口味的东西全吃下肚里,再加上白酒,不胃痛才怪。但是人家的一番好意,不吃也说不过去。
“我还卤了碎肉呢!”郑惠挖了一匙卤肉往白饭上浇。
卤肉饭……饶了她吧!
郑惠的弟弟郑维,见她面有难色,问:“洪小姐是西点师傅,说不定根本就不爱吃咸的。”
洪慕莓不想多作解释,便点点头。郑维高兴地把整盘卤肉饭捧去,大嚼起来。
排骨肉她倒是乖乖的啃了,人家特地为她设想做的,她都尽量的吃。
“要不是今天有新客人来,我家死鬼才不肯做菜呢。可恶,当初我以为嫁给厨师就天天有好料,可是这十几年来,他每年下厨的次数用手指就能数得完。”郑惠手支下巴,斜眼看吴恩佑。
“唷,这是怕她光说不练。她跟着老师那么久,把那张嘴练得成精,不但会吃、还很会批评。她第一次来我店里的时候,把我的得意作品说得一文不值,我就决定将来一定要吐这口怨气。”
“让我一直做菜,好让我知道我做得有多难吃吗?”
吴恩佑求饶,要是老婆一气之下不做菜了,那更麻烦了。“这么好的料理,没得挑、没得批评。”立即吞了一大口。
洪慕莓好奇起来:“吴大哥在哪高就?”
“哪有什么高就?以前是学徒,现在也不过是个小二厨。”
郑维为姊夫辩护:“米其林三星的二厨,也胜过一般的大厨了。”
“可惜不管是三星还是一般,我们都没口福唷。”郑惠埋怨。
吴恩佑立刻搂她。“等到结婚纪念日的时候,我再大显身手。慕莓,到时妳也要来哦!”
他们已说好,洪慕莓还没找到住处时,先暂住吴家。
“你们对我太好了,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们。”
“说什么回报?大家都是出外人,只是我们来的早,妳晚到,照顾帮忙是应该的。何况妳是老师介绍来的,大家都是朋友。”
吴恩佑举起酒杯,大家也都跟着举杯祝福。
酒杯在异乡的餐桌上碰在一起,发出清脆的响声,每个人都说了句祝福话。
“祝慕莓早日学成!”
“祝慕莓心想事成!”
“祝慕莓在法国的日子每天都很开心又充实!”
“祝慕莓顺便可以嫁得好夫婿!”郑惠说。
大伙听她这么说,哈哈大笑起来。
洪慕莓向大家解释:“谢谢,不过我已经结婚了。”
热闹滚滚的气氛突然停顿了一下,郑惠连忙转口:“那么就祝慕莓早日学成归国,夫妻团圆吧!”
洪慕莓干了一杯又一杯,结果是晚上在被窝里抱着翻绞不已的胃,失眠。
大家都很亲切,只是她的身体有点吃不消,勉强算是一个好的开始吧。
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发出疲累过度的警讯,她觉得不只是胃,连脸都好象紧紧缩在一起,因为空气干燥导致的不适应吗?
明天会怎样呢?不知道,她只知道自己几乎是拋弃了一切来到这里的,非得撑下去不可。
现在的台湾几点呢?小雪球和大雪球是否都睡了?
在巴黎遇到最大的问题是语言。
洪慕莓几乎完全不懂别人在跟她说什么,师傅大多时候忙,也懒得和洪慕莓比手画脚,同事也都个个忙得很,有时讲不通一急了,便高声呼喝,她连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都不晓得。于是一开始她几乎都在做杂务。
吴恩佑夫妇帮了她不少的忙,才让她找到了住处。距她工作的店里,要花将近一小时的时间,每天用两小时的时间搭地铁。在车上她听法文录音带,她买了一卷日常会话,另外请吴恩佑夫妇录了一卷关于厨房用词的带子。
虽然还是常常被大呼小叫,她庆幸在自己学的日常会话对照下来,还没有被人骂的话。
恶补有了成效,有次师傅喊他要樱桃去核器,离那东西最近的洪慕莓迅速递给了他,师傅接过去的时候瞄她一眼。
那天不忙的时候,师傅叫她过去,随口说了几样用具或食材,她都一一指出是什么。
她看见灰白头发的师傅频频点头,又和别的同事交头接耳,这位英文较好的同事告诉她,她可以开始做摆饰和装盘,这是她来到巴黎两星期之后的事。
那天比较晚离开店里,因为她急于记住每一样店里甜点的摆放样式。
搭上地铁时,她吁了一口气,算是有点进展了吧。
戴着耳机的她,眼前突然有双大手拍了一下。“慕莓!”
她抬头,惊喜地取下耳机。“啊,你是那个,那个……”
“我是郑维,之前在我姊家吃过妳接风宴的那个郑维啊!”
“我记得,你吃了好几盘卤肉饭。”洪慕莓笑道。
“怎么什么好的不记,偏偏记住我是个贪吃鬼。”郑维爽朗地笑。“我来巴黎一年多了,一次也没回去过,平常穷得很,难得有机会大吃一顿,怎么可以放过这个大好机会!”
“你来巴黎做什么?也是学料理吗?”
“不是啦!我是来留学的,可是到现在还在语言学校鬼混。”
“念书总是不错,哪像我来法国后,都在洗盘子。”
“哈哈,别客气,妳很快就可以出头天,这么认真!”他看了一下洪慕莓手上的录音带,啧啧赞叹。
“没什么,你不也是忙到现在才能回家吗?”
“不是啦,我刚刚才从我女友苏珊那里回来。”
“苏珊……”奇怪,她记得那天餐桌上,郑维是带了一个褐发女伴,且状极亲密,可是她名字难念且难记住,绝不是苏珊。
“巴黎是国际都市,也是浪漫之都哪,出外人多,短暂停留的人也多,在巴黎坠入情网,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!”
洪慕莓明白了他话中之意,看来他是个大众情人,专诱惑出外且寂寞的女人心,且每个都很短暂。
“你这样不会出问题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