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想去就去呀!为何要这么辛苦的压抑自己?”
余沧海饱受煎熬地摇了一下头,“不,我不能!”
“不能?”余沛湘故意曲解他的话,“呵,好没风度,居然像小孩子一样,吵了架就赌气的来把桥归桥,路归路,老死不相往来。我说哥,你几时变得这么幼稚不成熟了?”
“小湘!”他攒紧了眉峰,“你明知道的!”他害怕面对若潮,他的心防已脆弱得不堪一击,再这样下去,大家全完了,她不了解吗?
“知道什么?你明明已不可自拔的深陷情网,却只会一个劲儿的拚命抗拒?知道你想逃避的其实不是若潮,而是就算逃到天涯海角,仍会如影随形的真实情感?有用吗?哥,你自已的心,只有你最清楚。
“你可以告诉我,你不爱若潮,也可以告诉若潮,你自始至终只将她当妹妹看待,但是你问问你自己的心,你真的不爱若潮!你真的只将她当作妹妹?我很想相信你,但是在说这话的时候,表情不要这么痛苦,眼神不要这么迷惘,好吗?”
尖锐的疼划过心扉,他惊痛地望向她,“小湘,你——”
“我如何?我说中你最深的痛处了,是吗?其实你不是不在乎她,而是不敢在乎她,在不敢在乎她的情况下,不论你的感情是否由得了你,你都害怕去看清。”
“我……,”她一针见血的犀利言词,逼得他无言以对。
“说穿了,你比谁都还要清楚,你并不是真的将她当成妹妹,而是催眠自己,你将她当成妹妹,那么,你就有理由光明正大的怜她、惜她,宣泄你满腔无法隐藏的情感,并且以这安全的立足点取得心安,我说得对不对?”
他哑然无语。
望向怔忡的他,她不再多言,悄悄的退开,将一室的寂静还给他,临去前,她留下一句,“哥,你还打算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?”
自欺欺人……若潮也对她说了同样的话,他真的一直在自欺欺人吗?
他陷入迷雾中,连余沛湘几时离去他都没注意到。是呵!三令五申,义正辞严的告诉自己.他没有资格谈情,没有资格爱谁,没有资格拥有任何一个女人,所以这一辈子,他将永远心如止水。
若潮出现后,他沉醉于她灵慧娇媚的万种风情中,与她每一道呼吸、每一个生命跳动共同存在,分享她的悲喜,怜她、宠她,将她融人自己的灵魂后再来说服自己,那份有如亘古契合的眷恋情牵,只是兄妹情……
然而,这一切究竟是在欺骗谁呀!他对她若真只有兄长式的关爱,会在忙得抽不出空来的时候.仍惦着要去为她复习课业、在她面临期中考忧惶不安时,给予源源不绝的柔情抚慰?会在她受了伤时,乱了向来镇定自持的心绪,感觉到比伤在他身上更疼上千的痛楚?
会在她诉说着对他的款款情意时,震撼得有股想将她拥人怀中再也不放手的冲动?会在她拿着哀怨的泪眸望向他时,浑身有如刀割般寸寸剜疼?会在分别的一个月中,日日夜夜想起离去前她柔肠寸断、泪意凄迷的小脸?然后再一夜夜的为她而失眠?
不!他根本就不曾用过当哥哥的心态对待她!他爱她,用着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痴狂,深刻的爱着她,明知道没有资格,他还是爱了,还是动了本该层层封锁的心!当他发觉时,她早已融入了骨血,再也无法抽离……
他多么希望自己不曾应邀那场专题演讲,不曾与她邂逅,不曾有过后来那段人生中最甜蜜的日子……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会为她动情,更没想过她会爱上他,这是一段从来就不该开始的感情动了这个情难自己的错误,苦了他,也苦了她,更苦了两颗痴迷的心。
“潮潮……对不起……”现实的残酷,使他没有任性的权利,今生,他只能选择负她,如果,他能早个几年、在遗憾未发生前遇到她,就好了……
他沉痛地闭上眼,阻止自己往下想。
狂涌的情潮冲击心扉,满腔狂爱难以诉之,只能深深压抑.这是多么深的无奈,多么痛的苦楚啊!
他冲动的抓来纸笔,将所有无法成言的缠绵情意,——流泄于笔尖,似要倾出深沉得令他无力喘息的刻骨浓情,他画得那么认真、那么投人,有如着了魔一般,直到眼眶泛起点点水光,将视线模糊,他才止了手,幽然凝视活跃于纸下,美得纯净月兑俗、栩栩如生的形影。
他抓住了她的神韵——她顾盼之间流转的醉意,她不染纤尘、飘逸灵性的气质!
仅仅是这么一张画而已,却强烈的散发出他浓烈的深情,他才察觉,原来他的爱是这么的深、这么的浓,狂切到连他都无法肯定他是否承载得起。
他失魂地睇视画中的挚爱,情不自禁的在一旁挥洒两行字……
弱水三千单堆一瓢饮
沧海万顷唯系一江潮
是的,这是他的心声。沧海纵有万顷,心之所系,唯有最初的一江潮水,任凭岁月流转,看尽千山万水,埋藏心中最美的梦,永不褪色。
她,是他一世的挚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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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是一个深沉的夜。
余沛湘由睡梦中醒来,下楼喝点水,经过余沧海的书房,见里头流泄出光亮,她低头看了下表。都三点多了,大哥怎么还没睡?
她试着将门推开,余沧海正端坐桌前,眼前摆了成叠的卷宗,想也知道他又是想借由处理公事来将不该存在的事物强逼出脑海,这段日子以来,他总是这样做。
本以为强迫他正视自己的感情,他就会想通,抛开不必要的顾忌,没想到……唉!
实在看不惯他的自虐,她迳自走上前,伸手合上他正阅读的资料。“有必要这么卖命吗?这些日子以来,你做的等于是半年工作的分量了,你当自己的身子是铁打的是不是?想累死自己也用不着这样!”
余沧海不以为意,“别管我,睡你的觉去。”
说着,他又要将资料摊开,余沛湘看出他的意图,索性夺了过来。
“你找麻烦是不是?!”他沉下了脸,显然已有些微动怒。
“如果找麻烦能让你心里头好过些,别用让我心疼的方式折磨自己!”
他神色一僵。“我不懂你在说什么。”
“你懂的,你比谁都要清楚我在说什么。”她深深望住他,“哥,你最让我心疼的,是什么事都往心里藏,永远只会咬牙默默承受,有泪不肯流,有悲不肯说,只懂得积压在心里,苦了自已,也不管那是不是你能扛得起的。从来都是这样,对我,对她,对任何事!”
深刻的痛楚掠过眼底,好一会儿,他艰涩地道:“你不了解
她能体会他的心境吗?体会他必须用工作麻痹自己、时时将脑中填得满满,满到没有一丁点空间容纳若潮的苦吗?她可知他是用着什么样的心情,强迫自己不能想若潮、不去想若潮?!
他甚至不敢合眼,深怕一旦人睡,若潮便会侵入梦中,无法管住自己的思绪,便会放纵的将她爱个够。他只好每天让自己见到连作梦的力气都没有,他是那么努力的想忘了她呀!
就怕他的渴望过于强烈,会连他都控制不了自己,再一次任性的走入她的生命中,而这下场,万劫不复的就不只是他了!
“对,我是不了解!我不懂你为何执意不肯接受她,她是这么的爱你,而你重视她胜于一切,为什么不给彼此一个机会?再怎么样,都好过两地相思,彼此折磨呀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