特护病房里,许江浪睁开眼睛,看着上面那片刺眼的白,昨晚那一幕幕潮水般涌到脑海,他不由自主地轻唤:“轻轻……”
“那女人不会再来了!”吴远君惊醒过来,正揉着眼睛,听到他的话,气得七窍生烟,哑着嗓子道,“小浪,你好好养身体,不要再想那个女人,也不要跟她纠缠在一起,那个扫帚星跟你不合适,我们家总有一天会被她害得家破人亡!”
许江浪怒火中烧,吼声已经冲到嗓子眼,就是没办法冲破最后的屏障,他只觉得喉咙干涩得可怕,拼尽全力挤出一句:“妈,我要见她!”
“做梦!”吴远君横眉竖目,“你刚刚从鬼门关里逃出来,立刻就想见那个扫帚星,你不想活了我们没意见,你可别把我们一家人搭进去。你自己想想,自从她进了我们家的门,我们家哪件事情顺利过?你爸竟然偷偷去找别的女人,你哥的公司三天两头出事故,如今你又差点为她送了命,我早就算过命,她命中带煞,迟早有一天会把你克死……”
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,许江浪无法争辩,急得满头汗水,吴远君连忙拿毛巾来擦,好声好气道:“你不要被她那张脸骗了,现在漂亮姑娘多得是,乖乖听妈的话,妈以后一定给你找个比她漂亮十倍的!”
许江浪挥开她的手,却牵动了月复部的伤口,疼得冷汗直冒,他深吸一口气,一字一顿道:“妈,你别瞎说,我只要她!”
吴远君把毛巾一丢,冷笑道:“你还是死了这条心,只要我活着,我决不会准她进我家的门,你要跟她在一起,除非从我尸体上踩过去!”
许江浪怒目圆睁,气得一口气呛住,连连咳嗽,疼得满脸煞白,头晕目眩,吴远君连忙按铃叫护士。
一会,许江洲和护士一起进来,许江浪如看到救星,用力憋出一个声音:“哥,你去找轻轻来!”
“你敢!”吴远君厉声喝道,“你们给我听好,我这次不是跟你们开玩笑,你们要是再去找她,我一定会闹得她书都读不下去!为了我家的安全,我这次是豁出去了,我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,到时候来后悔!”
“妈,你何必闹成这样,弟弟不是好好的吗?”许江洲眉头紧蹙,跟在护士身后查看他的伤口。
许江浪握住他的手,目光焦灼地盯着他,他朝他宽慰地笑笑,在他手轻轻拍了一记。
吴远君斩钉截铁道:“你们都别说了,我已经请好假,一定在这里守到江浪伤好!”她突然泪流满面,“我怎么这么命苦,一家三个男人,老的被狐狸精迷住了,整天不回家,一回来也拿我当空气,两个小的被扫帚星迷住了,非弄到我们家破人亡才甘心……”
“无聊!”许江洲气不打一处来,想骂骂不出口,拂袖而去。
“大哥!”许江浪低唤一声,无数的话堵在胸口。
许江洲已走到门口,脚步顿了顿,回头看他一眼,轻轻叹了口气,“弟弟,你安心养伤,外面有我!”
许江浪心头一宽,眼一闭,终于昏沉睡去。
第7章(1)
勇哥当真在她家优哉游哉养起伤,他一个电话让手下送来了吃的穿的,还让他们租了许多录像带,没日没夜地在客厅看。
柳轻碧也不管他,做饭时多做一份,他饭量大,炒多少菜每次都被他吃得精光,吃完把嘴一抹继续逗弄她两句,好像看到她气得七窍生烟对他来说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。
第三天晚上,两人正在吃饭时,门铃响了,柳轻碧起来开门,许江洲走进来,勇哥笑着打招呼:“过来吃饭吧,轻轻的手艺很不错!”
许江洲的脸顿时黑了,“你怎么住在这里?”
勇哥“哈哈”大笑,“我难道不能住这里?这里有吃有喝有美女伺候,我正好养伤。”
许江洲目瞪口呆,横了柳轻碧一眼,哼了一声就出去了。
柳轻碧心头一阵难过,刚想拉住他跟他解释,勇哥敲着碗笑,“这回你小男朋友该误会了,你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!”
柳轻碧叹了口气,看着许江洲的背影消失在街角,把门关上,沉默着继续吃饭,勇哥突然问:“丫头,你怪我吗?”
她苦笑着回答:“你弄错了,他不是我的什么男朋友,只是我爸爸临终把我托付给他照顾,他本来应该有自己的生活,我不该打扰他。”
勇哥深深看了她一眼,没有再问下去。
柳轻碧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,她看书时,他从来不去打扰,乖乖坐在沙发上看片,看累了就躺一会,他知道睡醒时身上会多床被子,他喜欢那时心头温暖的感觉,那是许久都未有过的心安。
柳轻碧见他长手长脚在沙发睡得辛苦,劝他去父母的房间睡,他笑着摇头,“客厅大,我待着自在,而且你一出来就能看见我,心里肯定会舒服些。”
柳轻碧有时也会出来看一会录像带,他总换上些喜剧片,在她笑得前仰后合时阴森森冒一句:“有那么好笑吗?你怎么笑得像个傻妞一样?”非把她气得柳眉倒竖才高兴。
看到她家中的茶具,他喜滋滋地弄来安溪极品铁观音,催促着要她泡来喝。她父母亲都爱喝茶,她从小耳濡目染,自然精于此道。
两人总是边喝边聊天,他说起自己当年参加对越反击战时的事情,“那时人脑子里好像一片空白,只想着两个字,活着。其实我们并没有像外面宣传的那样伟大,都是听到命令就往前冲,活着就算命大,死了也就算了。反正都到了前线了,还能有什么想头?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,心头不知道有多害怕,真吃不准什么时候就轮到自己。我们那个连去打一个山头,回来的没有几个,到了最后都成了好兄弟,所以说战友为什么比一般朋友要铁,大家都是共过生死的,这友情都是在血里火里洗过的。”
他看柳轻碧听得入神,感慨地笑了笑,“告诉你实话吧,我能有今天也是托战争的福,我们打完仗回来,名是有了,又是表彰又是庆功的,可等风头一过,我们就得自生自灭。现在这个社会是强者的天下,我当初创业的时候得罪的人不少,到今天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盯着,要不是我几个战友在省里市里帮着我,我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!”
他一把扯起衣服,指着腰上一个洞眼嬉笑道:“你看,这就是当年留下的纪念,那次我差点把小命送掉,要不是我在省鲍安厅的那个兄弟,我现在就真的成了炮灰。”
柳轻碧凑近了看,他却笑着把衣服放下,“算了,跟你说这个干吗?”他靠着沙发,目光深邃而茫然,似乎看向一个久远的地方,轻声说,“轻轻,人活一世真的不容易,这条命说不定哪天老天爷就收了,别老心事重重的,让自己活得快活些!”
她低头沉思着,他一把托起她的脸,笑声又起,“丫头,我逗你玩呢,怎么我说什么你信什么。”
她吃了一惊,往后一退,没站稳摔到地上,他笑得更欢了。她明白他的意思,暗暗感激,也不恼他,恭恭敬敬为他倒上茶,他“嘿嘿”一笑,嘟哝了一声:“笨丫头……”
她猛地抬头,眼一瞪,恶狠狠道:“又想说我什么坏话!”
他的声音却化成悠长的叹息,“跟我妹妹一样笨……”
他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,这天柳轻碧买菜回来,发现桌上整整齐齐放着一叠钱,上面留着张字条,“丫头,你做的饭菜真好吃,这是我的伙食费和住宿费,有什么事打电话找我,你的衣服太难看了,去买件新的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