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冬天不堆雪人,那算什么冬天?!”他执着地说。
“哎?”我还没有反应过来,手已经牢牢地被他牵住。他一声“走吧”,就把我拉出了阁楼。
“外面很……”“冷”字没有说出来,一件大衣已经披在了我身上。而他却只单单穿着雪白的毛衣。那件外套的温热并没有因为改变了主人而冷却。
很温暖,他的外套。
“这样再没有顾虑了吧。”恩基仿佛看到了我的内心,“总是呆在阁楼里,人会闷坏的。”说罢,他笑了笑。又对屋内的小吉招招手,“小吉,我们出去玩雪球。”原本无精打采的小吉陡然来了精神,它汪汪地冲了出来。
“走吧。”他洋溢着笑容,把我推出了屋子。而后他跑到原先的雪球旁,对我说:“在今天晚上之前,我们就堆出一个雪人。”
“……”眼见他不停地呼出白气,鼻子也冻得通红。陡然之间一种如果不答应他我就是罪人的想法升上心头,同时我想自己已经被恩基打败了。拖着懒懒的步子,有气无力地回应他:“好的,我的房东。”
“……我有名字,以后叫我的名字……”
堆雪人比起做放晴娘来说,难上一万倍。除了要与寒冷抗争,还要与100%摔倒率抗争。
☆☆☆
“上天,请保佑我,不要摔倒。千万不要摔倒。”默默祈祷,不知不觉,雪人竟然堆好了。
太完美了!我以前都没有堆过雪人呢!就在我以为大功告成之际,恩基又从房子里模出了一根拖把,插上去。
“原先的太像你窗口的放晴娘了!”
我不禁惊讶于恩基的眼力。
“放晴娘太丑了!丢掉它吧!”
听到他的这句,我的心内原先的春天转瞬变成了零下三十多度的冰窖。
“怎么会丑……”我随手抓起一把雪,朝他扔去。可是雪球不够结实,还是没有砸到人,在半空中又恢复成散散的雪粒。
“连扔雪球也扔不好的人,傻到家了。”
眼睁睁自己被他嘲笑,却无法反驳。我气得跺脚,火气从脚底烧到头顶上。
说不过他,我还不能不见他吗?
华丽丽地180度大转身,正欲华丽丽地大步迈回房间,以示抗议。却没有想到命运中永远都逃不月兑的100%摔跤率恰恰在此时降临到我身上。脚底一滑,身体像后仰。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华丽丽地闭上眼睛,迎接总也逃不掉的劫数——恩基那么坏,是不可能出手救我的。他最多会对躺在雪地上的我露出一贯的笑容,嘲笑一番。
可是……
☆☆☆
时间仿佛在呼吸声中停滞下来,我整个身体停在半空中,丝毫没有落下去的态势。迷迷糊糊地睁开紧闭的双眼,一张俊美又有些担心的脸充斥了我整个视线。
我——被他救了。
从腰间他手心传来的热量,从正面他呼吸的温度,从身体里传来的“嘣嘣”心跳声,所有的仿佛是在一瞬间就占据了我的思维。
好像是在很遥远很遥远的时候,出现过这样的情形——感觉竟是这样的熟悉。
“我救你是为了你身上穿的衣服。”他微笑着解释道。
我一气,直起身子,月兑下外套,扔在了他身上。
“谁稀罕!”我连一件衣服都不值吗?!愤愤地跑回房子里,尴尬总是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。
为什么我是这样的人,要不停地寻找,要不停地自己去追求……
躲在床上蜷缩着身体,偶尔会看向窗口的放晴娘。
雪人会跟随季节的脚步消逝,可是放晴娘却不会。
然而放晴娘懂得我心中所想吗?
恩基,你也懂得我所想要的吗?
连我自己有时都无法了解自己选择的路……
3
时间过得很快,春天飞一般地奔到青春的日历上,但我仍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。小吉不小心在阶梯上炮制“垃圾”,于是我被逼一大清早便要打扫阶梯;正在饭店里打工,恩基会突然闯进来,将店包下整整一晚;好不容易有休假,却被他拉去看奥特曼的电影。现在,是半夜被恩基拎出去坐在阶梯上赏月喝啤酒。也许是他疯了,或者更正确的是我自己疯了,陪疯子房东在非中秋夜看月亮,外加喝酒。
蓦地,恩基问我:“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?这个城市水费很贵,电费很贵,交通还凑合,环境还凑合,可是实在算不上好。”
“我想找一个人。放晴娘是他第一次送我的礼物。可是以后的日子里。放晴娘没有了,他也失踪了。”
我刚说完,他竟轻笑了几声。
“真像韩剧里的狗血剧情。”
我瞪了他一下,“你的名字不也很像韩国人?”
他喝了一大口的啤酒,说:“我身体里倒是有那么一点点韩国人的血液。爷爷是韩国人,不过因为母亲的坚持,就呆在国内,也呆在这幢房子里。”柔和月光模糊了他的轮廓,我想起先前参观时看见的巨幅画像,有着相似感。
“父母亲也出生在这里,但我却是出生在国外,在国外长大成人。”
“在国外一直生活下去,那也很不错。为什么还要回来呢?这个城市水费很贵,电费很贵,交通还凑合,环境还马马虎虎,可是实在算不上好。”百分之八十的复制他的话。
“我跟你一样,在找一个人……”他则百分百复制我的目的。
☆☆☆
“是不是找到了,就离开这里。”不知为何,当我吐出这样的话,并不是自愿的……
他没有立即回答我,而是停顿了相当长时间,才说出简简单单的一句:“也许吧。”
也许吧——我希望得到的答案,是不是就是如此?不敢注视身边的他,我害怕自己会把感觉又轻易地交付出去。任凭着手心里沁出来的汗滴,在啤酒罐外壳上逐渐被半夜里的冷空气冰冷。
“对了——”他突然一下子从阶梯上站了起来,弯起腰检查每个台阶,似乎要找什么。
“现在这么黑了,你在找什么?”
“爷爷说过,在阶梯里,有留给我的宝物,可惜一直都没有找到……”
“……”又是超级奇怪的理由,我也站起来,掸掸身上的灰尘。伸一个懒腰,对仍然在模索的人说:“很晚了,我去睡觉了。不陪你找了。”
“真的不陪我找了?”
明亮的月光下,以为是错觉,一向笑着的他,眼神里好像有了一点点忧伤。如果再看下去,大概会陷进去。我别过头,不敢直视他。
“是的,现在已经是深夜。我不陪你疯。”
☆☆☆
他也在找一个人,我也在找一个人,但我要找的人不是他,他要找的人也肯定不是我。
和他相识也是一年不到,对于他,我仍然只能算个过客。怎能陷进去太深呢?
一个人回到偌大的房子里,虽然摆满了他的钢琴,他的一堆名酒,他那些稀奇古怪的收藏,可是莫名地感到寒冷。正想回到阁楼,大厅里的电话却在此时响起来。
我拿起听筒,问:“这里是李恩基家,请问你是?”
从听筒里传米温婉的女子声旨:“我想找李恩基。假如他不在,告诉他,我很想念他。”
4
那个女人会是恩基的什么人呢?
我在床上翻来覆去,脑海中不停回放着恩基接到电话时瞬间的表情——惊讶,又是隐隐的悲痛。不过他的语气却异常平淡,回一句“明天见”后挂上了电话就一声不吭地又走了出去。
恩基,她会不会就是你要等待的人呢?
我扯下了扎头发的皮筋,任由头发散乱开来,心里已经乱成一团的线,深深地勒紧了跳动着的心脏。恍然间,感到莫名的窒息,呼吸不开来。我立刻冲到窗口,打开窗户。冷风随即涌入,头发越发地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