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天的考试很简单地结束了,身上一点都没有解月兑的畅快。下了公车,才六点,天就已经半黑,路旁的专卖店亮起了灯,我看见玻璃橱窗上写着大大的白色圣诞节快乐,苦笑了一下,这个圣诞节自己都不知道在干吗,早忘了这事了。
突然想到方岩的学校比我的学校近,现在她大概该回来了吧,不由加快了脚步。刚进门就看见几个箱子堆在她的房门口。
“就搬走了?”我突然觉得有点怅然,好像一切都该随着考试结束而消失似的。
她抬头看了我一下,点点头,“我明天的车票,要回家了,所以今晚就先把东西搬回宿舍。”
“我帮你吧!”我拿过她搬得吃力的箱子,“怎么不找人来帮忙?”
“就这些,等会搬上车,到了学校就有人帮忙了。其实这里本来就有一个苦力我干吗还麻烦别人?”她笑起来,我很少看见她笑得那么开心,很可爱。看着她我不由跟着笑。
到了楼下将所有东西放到了车上,她站在车边,手上拎了一个袋子,我看了一会,“你等一下,我上去拿个东西。”
匆匆跑上楼,我从背包中拿出手套,那副买来只戴过两次的双层手套再次跑下楼。
这时天空开始飘起细雪,我惊讶地抬头看天空,莹白的雪闪动着晶莹的光彩从上空飘落,纷纷扬扬,沾上我的衣服,头发。
方岩站在房檐下躲雪,我走过去,将手套塞到她手里,“没戴过几次,你别介意,等会拿东西不戴手套会疼的,而且现在还下雪了。”
她紧紧捏着手套,抬起脸看着我,眼睛晶晶亮的,“多谢!其实你是个很好的人!”
我笑了笑,一副手套就能收买她。楼里其他住户的灯光很微弱,她靠站在墙壁边,脸有点朦胧,因此显得比平时温柔得多,像个真正的女生。
“好了,我要走了。”她抿唇笑着,迈开脚步之间停了一下,踮起脚拍了拍我的肩膀,拍掉落在我身上的雪,“你保重!”
那一刻我的呼吸几乎停止,她靠近时我只能感受到她的呼吸,自己就像一个雕像完全静止,呼吸,心跳都停止了。我从没想过她会有这么体贴的举动,也从没想过自己会因为这么简单的动作而感动。
没来得及收拾自己的心情她就上了车离开,而我还呆呆站在原地……我想,这一刻,也许是心动。
纷扬的雪花在我面前隔出一道幕帘,这边是我,那边是她。很容易穿过!
Whenwewatcheachother,
Weshallfindthefeeling.
Thefeeling,
Oflove
风之方向云中
“柳依然”,颇有中国古典风味令人印象深刻的名字。然而除了乍听见这个名字时的一丝兴趣,女孩很快便会被归为被人遗忘的一类。
微圆的脸,浮肿的眼睛被过长的刘海盖起,衣着毫无特色。这样的她在那些如花朵一样招展绽放的女孩背后,正如油画背景中的一片叶子,很快便会与暗处的阴影融合至分不出来吧。何况她本不擅长说话引人注意。成绩不好又没什么值得注目的才能,连父母都不大理睬她。或许是察觉到周围人的态度吧,不知什么时候起,她开始留长刘海,也不再主动与人搭话,越发沉默了。
“这种阴暗的人最讨厌了,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自杀或做出什么事来呢。”
可惜辜负了流言传播者们的期待。她在各式冷眼中仍沉默地活了下来,高考时出人意料地考入了全国重点高校。家长大喜过望的同时,终于想起关心一下这个久被漠视的女儿,奈何这时的补救,已不再被需要。
进入大学的时候依然还是不说话,不与人交际。军训再辛苦,也一个人挺过来。早操,拉练,馒头和咸菜,七八度的天气只有冷水澡。什么她都受着,从不和别人说。其他人都觉得她怪,议论纷纷。但一个月的习惯性忽视之后,便连议论都没有了。
于是她开始一个人赶课,一个人打饭,一个人在角落里默默地记笔记。放了学,女同学们穿着漂亮裙子相约去逛街的时候,她可以一个人挎着草绿的书包,在黄色夕阳中慢慢晃回宿舍。没有干涉、冷眼和讽刺,仿佛终于得到了她曾期盼过的平静生活。
但是心底某个地方总不满足,像只小爪子不停抓挠似的急躁与不安地催促着女孩。想去做些什么事情。
自己要的也许不只这样而已。
大学的春天都是来得比较早的。
尤其已离学园祭不远的校园,就更是如此。
这边樱花的花苞还没有绽放,各式社团就已准备好大批企划吸引新血,林荫道上早早摆下宣传阵势招徕人气。分发宣传单与参观询问的人潮黑压压满了一条路,预备铃响过许久,也没有散开的迹象,显然各位早已经热情高涨到为了活动不怕被当了。
咬了咬牙,柳依然低下头,撞到人的时候只是补句道歉,抱紧书包急急往里穿。这天早晨比平常晚醒半个小时,检查后才发现是闹钟电池用完了。而室友们早已走光。偏偏这天是她的第一堂法语阅读课,那位教授,传闻中是以严厉出名的。因为迟到或缺席而被当者,在高届学生中并不算少吧。
“绝对不能迟到。”这么想着的女孩越发加快了脚步。
但就在快要接近人群边缘的时候,因为不知谁丢下的饮料包装,柳依然被绊倒了。
上课的铃声也在这时候响起来。
双手的手掌和膝盖都被擦破,依然却没有力气顾及。不知是之前跑得太用力,还是想到还没开课就要被当的情况,女孩全身月兑力地坐在地上,低声地小小抽泣起来。
一直围观,不肯施以援手的人群被谁呵斥着渐渐散开。那人蹲,一张面巾纸递到依然面前。
她接过面巾纸的刹那,眼泪差一点就无法控制地流下。
“对不起。”女孩胡乱地擦了擦眼,飞快地将面巾纸还回他的手心。然后抱起自己的书,几乎是以逃离的姿态飞快离开了现场。
面巾纸上还有湿润的热度留存。男子愣了一下,手掌慢慢地握紧。
☆☆☆
那天依然的室友们回来的时候,她已经红肿着双眼坐在桌边读书了。
从别人的谈论中得知那堂课教授也迟到了五分钟,而且没有点名。假如没被发现就好了。依然自我安慰地想着。
但一星期后,当室友之一在满脸同情下隐藏着幸灾乐祸的表情,将法语阅读教授的邀请卡放在她桌上时,女孩清楚地听到了什么沉下去的声音。但她并没有让表情产生任何变化。
午休时间前往教授办公室的路上,依然还会想起那女生转过身去和其他人窃窃私语时的表情。
“应该非常失望吧。”女孩略带恶意地想着。初春正午难得的温暖阳光从走廊的另一边透进来,手却因为不安而冰冷。万一被处罚怎么办?扣学分,通报批评都是会通知家长的呀。而如果被当的话——
她不敢想下去,只低着头向办公室走,却撞到了一个人身上。
☆☆☆
征求过女孩的意见,苏合泡了杯茶,递到依然面前。
纸杯中袅袅的水汽升起,雾一下蒙住了他的眼镜。于是被称作“阎王敌”的教授手忙脚乱地要擦眼镜的样子,全落人一旁女孩的眼睛里。
好像很好笑啊。
女孩就真的轻轻笑了出来,之前困扰了许久的担心害怕之类,忽然一下全部都没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