应该说……至少在今天之前幼宜都还觉得两人的交情不错。
艺玲常说幼宜和文德之间一点也不罗曼蒂克,真正的情侣应该不是那样彬彬有礼,文德根本只是把幼宜当作老婆。
“老婆和女朋友是不一样的。”艺玲总是这么告诉幼宜。
“只是时间顺序的称呼不一样吧?”幼宜也总是不以为意的如此回应。
“感觉起来气氛就不一样。”
为了改变气氛,今天早上幼宜突然心血来潮,买了一份早餐到文德的租屋处,她从没这么做过,这是第一次,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……
只记得文德曾经有几次和朋友玩到天亮,去永和吃完早点后,打包了一份在清晨回家前送到她的住处,把她从睡梦中叫醒,然后将热腾腾的早餐交给她,让她在迷糊中又惊又喜。
所以幼宜也想回报文德一次,於是骑著机车,冒著刺骨寒风,风尘仆仆的骑到永和买了早餐再送到内湖文德的住处,时间是早上五点半,而开门的人……是艺玲。
“我跟他只是玩玩,他还是把你当作结婚的对象。”
她站在幼宜面前,丝毫没有半点忸怩下安,就像电视上的坏女人般,没有胜利者的骄傲,有的只是种无所谓的态度,彷佛在告诉她:像你这种小女生是不会懂的,不要想得太严重,早早回去睡个觉,一觉醒来当这一切没发生过就好了。
倒是幼宜觉得自己才是闯入者似的。
文德仍在睡梦中,艺玲说他昨天很晚睡,不愿让幼宜在此时吵醒他,主动向幼宜解释,而幼宜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定在艺玲身上那件有著半颗心的T恤上头,这件T恤和文德前阵子穿过的另一件T恤很显然的是一套,左半边的心在文德那儿,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情侣装。
那她算什么?她只是个未来老婆,现任情人由艺玲暂时代打?
“你听见了吗?等他起来我会叫他跟你说清楚,你暂时不要乱想……”
艺玲神色自若的说著话,但传进幼宜耳里全成了时下最流行的阿梵达语,她怎么都无法理解。
唯一能做的只是不停的自问:这样有何意义?说不难过是骗人的,文德是她有生以来唯一交往过的男友,他们牵过手,吻过颊,看过电影,吃过烛光晚餐。
也许过程单调,但他是幼宜这三年多以来唯一接触过的男生,她不也把自己当成了文德的妻子吗?在她的认知里,所有对於未来的计画都是为了自己和文德而打算。
文德喜欢吃海鲜,所以她学习一切跟海鲜有关的料理;文德喜欢爵士乐,於是她买了许多爵士入门乐评回家研究。他们计画三十岁以前结婚,只要存够了房子的头期款,两人就能实现共组家庭的梦想。
为了这个梦想,幼宜缩衣节食的存了三十万,但她知道文德一毛钱也没存下来,他的社交活动缤纷多彩,半夜要上猫空喝茶,平常要去酒吧聊天,偶尔要和朋友到KTV欢唱,没事还要学习打时髦的高尔夫,工作了一年他仍在偿还就业前所买的那五套名牌西服的刷卡费,而且可能得再还上个三、五年。两人之间的问题不大也不小,说严重也谈下上多难协调,但……
这到底有什么意义?
难道她不想跟文德一样有著如此缤纷的生活吗?
她也想啊!她一直都想啊!
每次听文德说了自己去哪玩、去哪唱歌、去哪里度假……幼宜总是得小心隐藏自己心中那股渴望,那种尽兴生活、享受人生的渴望,但是她没有理由,没有人会找她去唱歌,因为她太文静HIGH不起来:没有人会找她出去玩,因为她太乖巧,夜游不适合准时入睡的乖宝宝;因为她太保守,更不可能在婚前和男友共同出国旅游。
所有活动的参加名单中永远没有她的名字,她只能当个守本分的好女孩。可是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?幼宜终於明白,也许在文德眼里她是个绝佳的妻子人选,但是文德绝对不适合当她的丈夫。她要一个情人,而且是一个不只会在早上买早餐给她的情人,一个不会在大清早吵醒她,贴心的让她安睡到自然醒,还会买情侣装与她一同穿的男朋友!
她终於明白这几年来自己缺少了什么,是“爱”啊!
恋爱中的女人绝不像自己这三年所表现的这般平庸呆滞,她该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,回忆这三年来平淡无奇的生活……她不曾和情人去夜游仰望星空,也没有站在文德怀里让他教自己打过高尔夫,她甚至连一件像样的情侣装都没有!
“我先走了。”幼宜朝艺玲一个欠身。
“你……还好吧?”艺玲对她的反应感到有些吃惊。
幼宜露出了笑容,朝她点点头,将手里的早餐交给她。
她该有点改变了!
※※※
“这么早?”
在公寓门口,幼宜遇见室友林信萍,清晨六点多,信萍才正要返回住处,见到幼宜,她似乎有些惊讶。
“嗯……”幼宜朝她点点头,没多说什么,和她一同回到两人的租屋处。
这是一间只有两间房的小鲍寓,有公用的客厅、浴室、厨房,屋龄不小,所以屋内隔音效果并不佳,偶尔会在夜里听见些许让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从信萍房内传来,出门前也会发现有男人的鞋子出现在门口,但是因为房租便宜,而且离上班地点也近,且信萍的生活习惯还算不差,公用区域不会看到吃了一半的泡面,甚至不会有私人物品乱扔在沙发上头,虽然两人的交情不算深厚,但当一个室友而言,信萍还算称职,所以幼宜从来不曾向信萍抱怨过,但是两人却也鲜少往来互动。
“有什么事吗?”信萍走进厨房拿了罐饮料,走出来的时候,发现幼宜一直盯著她,便朝她问了一句。
信萍是个十分时髦的女孩,虽然称不上漂亮,但装扮却相当抢眼,是个容易引人注目的女孩,在幼宜心里,信萍属於“会打扮的”那一类人。
“我刚从我男友那边回来,你是不是想知道这个?”信萍自嘲的说。“我知道像你这样的人可能会瞧不起像我这样的女孩子,我们是活在不同世界里的人,婚前性行为也许在你眼里会觉得我的道德感沦丧,还有我一天到晚换男友也许会让你觉得我人尽可夫,不过我只能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那么幸运的从一而终,我也想找一个人好好的安定下来,但是我的恋爱运就是很糟,而且还『衰』到不行,”
“不……”幼宜朝她摇头,对於信萍的一番话感到有些心痛,虽然信萍常带不一样的男人回家,但是信萍并非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不堪。“我没有那个意思,我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么?”信萍奇怪的望了她一眼,
“我只是有点羡慕你。”
是呀!她的确很羡慕信萍,每逢情人节客厅里总会出现大把大把的花束,全是信萍带回家的,而她却什么也没有,虽然她不是花朵的崇拜者,但那是情人的心意,就算不是情人送的,也代表信萍仍有行情,而她呢?她已经二十五岁了,打从人人都知道她有固定男友以后,就没有半个男人送过她花,而如今……她应该要努力改变一下这种状况,尤其她已经不再是“有男朋友”的人了。
“你不会是跟男友分手了吧?你们不是在一起很久了吗?”信萍满脸惊讶,朝幼宜走了过来。
幼宜点点头,将之前发生的一切轻描淡写的向信萍说了一次,但是一说完竟发现自己有些鼻酸,在发现的当时她并没有这么难过,可是经由自己的口向他人述说时,感觉却是那样的苦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