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宝子,去取一桶油看看。”当着在场人的面,他大声地说着。
宝儿讶异地张大嘴巴,她指着自己鼻子。“你,要我去搬!”
“这是总管命令。”
卑鄙的东西。明知道她在众人面前不能发作,居然还故意给她难堪。不是她自夸,这辈子她没拿过比筷子还重的东西,他竟敢命令她搬一桶油?宝儿考虑着要不要当场将他革职。
“连一桶油有多重都不知道,你却是靠这些油卖得的银子过日子,你每吃一口饭,这些兄弟们却得在背后挥汗如雨的搬运这些油到店面去卖,你还不值吗?因此要让你知道方才自己犯下的罪有多重,最好的方法就是你也去搬一桶油来试看看。去搬!”
由于他的表情是那样的严厉,令宝儿难得忘记了反抗心,她咬了咬下唇,脚步沉重地往马车走去。
堡人们虽然让开一条路给她,可是当宝儿的手碰到油桶的时候,便听到——
“总管,太勉强了,这小表一看就知道没什么力气,油桶会压垮他的。算了、算了,他已经学到教训了。”
昂责监工的中年汉子哈哈大笑着,拍了拍宝儿的肩膀说;“去跟总管道歉,下次别再惹他生气了。别看总管大人平时和蔼可亲,但生起气来可是和夜叉一样啊!”
“就是说啊,总管。”就连先前和她起冲突的小狈子也哈哈大笑说a“要是他压扁了,麻烦的可是我们。那,刚才真不好意思,我也是,没注意到前头有人,倒门握手言和吧。”
望着朝自己伸出来的手,宝儿的脸一红。她没想到自己方才那样恶劣的行径,居然会有人愿意出来帮她说话,还是这位与年纪都比自己小的少年,同样的年纪,自己在宽敞的屋子里,享受着众人服侍,把一切视为理所当然,而背后这些人正为生活而勤奋不懈的努力着。
看了看默不作声的襄茗樵,他面无表情的模样,似在告诉她:该怎么做,你自己决定。
宝儿深吸一口气,抬起下颚说:“我要搬搬看。”
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办得到,可是她如果不去试一试,她永远也不会明白所谓的“努力”是什么意思。
“哟!小家伙还挺有骨气的。”工头哈喝着。“那就把最小号的桶子给他搬吧!来,这就一桶。”
虽说是最小号的,但也是双臂能够勉强合抱的大小,宝儿才将它抱起就为它的重量吃了一惊,而那少年所扛的起码是这个的两倍大小……“唔!唔唔!”
拖着它,吃重地走了两步路,别说要掌握方向了,颠起的脚步眼看就要跌倒,宝儿使出吃女乃的力气企图直起膝盖——突然间,身子一轻。
奥茗樵大手一提,将她手中的油桶抱了过去,说:“这样就行了。”
“我可以的!”
“你还不懂吗?逞强也要看地方、时候,你的勉强只会造成众人的不便。”三两下就打回票的襄茗樵,一扬眉说:“我也没有一整下午的时间,等你用乌龟的速度搬完这桶油。走吧!”
和她歪歪倒倒截然不同的,他轻易地就抱起油桶往回头路走,那样子就像个习于体力劳动的人。一直到这一刻为止,宝儿都只当他是个出张嘴巴,指挥他人做东做西的“管家”而已,但亲眼目睹这一幕,以及众人眼中对他的钦佩,宝儿胸中深深地悸动着。
也许。宝儿默默地,不再以敌意的眼光,而是以另一种崭新的角度看着他:襄茗樵并非自己一面倒的偏见里所设定的,一个集恶劣于一身的卑鄙小人。
第四章
“累死了。”
一回到自己闺房,换下那套衣裳,宝儿整个人仆倒在柔软如云的棉被上,彻底投降,动都不想动。谁在这时敢要她离开这张床,她一定会和那个人拼命。
“小姐,膳已经准备好了。”阿秀进来说。
宝儿懒洋洋地应迟:“我不吃。”她来得连胃口都没了。
“小姐……不吃晚瞎不好吧?不管有多累,多少都吃一点嘛!”
“我就是觉得没胃口,不想吃嘛!”翻个身,将棉被拉到头顶,宝儿嚷着说。“出去吧,别再吵我了,让我好好睡一觉。”
纵使现在天要塌下来,她也不想管,只求能闭上双眼,舒缓疼痛的筋骨,睡它个三天三夜。“喀当!”隐约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,宝儿打了个大呵欠,太好了,终于安静下来,呼……
咦?这儿是哪里?我怎么会在这个地方?
“喂,你在那边偷懒什么?还不快点工作!堡作!堡作!”
马面人身的怪物会讲话,居然还对人挥舞着鞭子?哇!痛死人了!
“你真是笨手笨脚,像你这样子,要工作到什么时候才能有饭吃?再这样下去,不把这堆盘子洗干净,就不让你吃晚餐喽!”另一厢又逼近一个牛头怪物,同样张着血盆大口对她大呼小叫。
早知道就不要看,一看顿觉眼前一片黑暗无光,成堆脏盘子一个又一个堆叠得比人还要高哪!
“这么多的盘子,全都要我一个人洗啊?
“废话,不叫你洗、要叫准洗?小宝子,快洗,你是我们新来的仆人,专门负责清洗东西的,要是敢弄破半个盘子,你就要罚作一百年的仆役投,明白没有?”
我是新来的仆人?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
“呵呵呵。小宝儿,做得如何?”
出现了,这个男人……他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?而且还一身华裳,英挺帅气有如哪家的贵公子,唯独那讨人厌的笑脸一点也没变,用奚落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她,之后说:“这身仆人装很适合作呢,果然仆人就要有仆人的样子。我看光洗盘子还不够,干脆连这边的衣服也都交给你洗好了,小宝子。”
这绝对是骗人的,我才不想有什么“仆人的样子”,更不是你这臭襄茗樵的仆人,这一定是我在作梦。干么,你干么靠近来——唔!好高的一座衣服山,哇——倒下来了!
我会被压死的,哇!不能呼吸了!救人啊!
救人啊,襄茗樵!
“哇!”
大叫着,流了一身冷汗的宝儿由床上惊醒;接着又再次惊叫。
“你!你!你还想干么?”
襄茗樵一脸无事地摊开双手。“‘还’?奴才有做了什么吗?我听阿秀说您不想吃饭,有些担心,特别过来探望小姐要不要紧,需不需要大夫过来。可是我一进来就听到小姐的惨叫——怎么,您作噩梦了吗?”
梦!呼,幸好是场梦。拍着胸口,大大地喘了好几口气,光是回想到梦中的场景,就足以个宝儿周身犯寒,并且余悸犹存的接抖了抖身子。
“是什么样的噩梦,让小姐这么害怕?”襄茗樵兴致勃勃地一问。
“唔!”
她哪能说出梦到自己真成了仆人.并且被一堆的工作压垮……这么丢脸的梦,她打死也说不出口。
“反正是什么梦都无所谓。又不是真的,才不要你管!”
见宋宝儿转开的小脸上有丝别扭,襄茗樵微笑地说:“是呵,小的哪有胆子管小姐作什么梦,只不过”
又来了,又是这种讨人厌的笑容,好像藏了什么秘密的笑话,而且是她宋宝儿闹的笑话。任何人在内心里密关,她宋宝儿都可以装作不知道,独独他的窃笑,她就是无法坐视不管。
“不过什么?说。”
挑起一眉,用眼神表明“这可是你要我说的”之后,襄茗樵扬起唇角说:“我一进入小姐的房间,就听到好大一声的‘救命啊,襄茗樵’;所以小的只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梦,会让小姐向奴才来救而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