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这把老骨头再不活动活动,都快动不了了。人活著就得动啊,我又不是骨董!”口头上笑称自己一把老骨头,但太皇太后阿里侃金拍拍孙子的脸庞说:“我只是想到好久没见到我乖孙的人影,不知你近来在忙些什么,特地来看一看,没有别的事儿,你们就继续讨论吧。”
自幼丧母,在严格的父王教训练下,过著极为艰辛的接班人生活的迪米契,之所以不曾缺乏“母”爱的温暖,全都归功於这位明理、和蔼的祖母。她从没有对儿子管教孙子的铁腕手段有过半句抱怨,却总是在迪米契过完筋疲力竭的一日后,细心地照料著他的饮食起居,让他充分的休息,好迎接后续的挑战。
在迪米契心中,太娘娘可说是千金不换的重要人物。
“太娘娘用过餐了没?尚未用过的话,和我们一起吃吧?”迪米契让出自己的位子,扶著她老人家坐下。
阿里侃金笑笑。“我用过了,可是瞧你们吃得如此津津有味,就再用一点吧。”
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,迪米契当然知道向来深居简出,不喜过问家国大事,一向认为女人的本分就是不得插手男人的正事,禀持这原则在宫中度过大半人生的太娘娘,出现在这场合绝非偶然心血来潮。
为了什么事,迪米契多少猜想得到……无风不起浪,看来太娘娘人老耳目却不老,依旧能在最短的时间内,掌握宫内大大小小的消息。
“没有其他要事禀报的话,你们可以下去了。”迪米契知道太娘娘在众人跟前,是不打算说的,所谓兵来将挡,该谈的总要谈清楚,不如由他主动。
“是。”
闲杂人等离去后,迪米契亲手为太娘娘倒了杯热茶说:“您想说什么就说吧,已经没有他人在了。”
“呵呵,米契儿还是一样机灵。那老身也不罗唆,就直言了。听说你看上了一个外地姑娘,还打算娶她为后,这是怎么回事?”
丙然不出他所料,迪米契微微一笑。“太娘娘反对的是她来自外地,还是反对我纳她为妾?”
“这不都一样吗?”阿里侃金叹息地说。“咱们亦巴有多少美丽、温柔的姑娘你看不上眼,却要挑个外地来的,何况要让一个外地人入宫,这……虽说当年你爹爹也是不顾众人反对,硬是将你身为白夷人的母亲娶为王后,但接连两位后宫主子都是外地人,也实在是……”
“我并不是因为爹爹娶了异族的母亲为妻,所以才特地去找他族女子。至於说我要迎娶她为后,这更是荒谬。”迪米契豪迈大笑说。“我承认我是对该名女子有兴趣,但我可从没说过要娶她为后。全都是底下的人胡乱猜测的。”
“真是如此吗?”阿里侃金还是不大放心地说。“我怎么听说你待那姑娘很特别,不同於平日逢场作戏的女子,甚至还让她住在外馆……”
“哈哈哈!”迪米契笑得更大声了。“就为了这种小事而跟您嚼舌根,看来太娘娘身边也太多好事者了。”
“难道不是这样吗?”
“当然不是。”迪米契一挥手。“我并不是因为独宠她而让她住在外馆,要是我有那个意思,早就光明正大地收她入房了。可是我才说要她作我的女人,她却拒绝我,说她有心爱的男人,不愿作我的女人呢。”
“什么?好一个大胆放肆的丫头,竟敢拒绝君王的恩宠?”听在阿里侃金的耳中,这简直不可思议,古往今来哪有女人会拒绝此等光荣。
“太娘娘,我就是看上她这份放肆。”迪米契回忆起珠樱种种新鲜有趣的言行,唇边的笑意更浓。
“哼,和你爹一个模子打造出来的,想当年你爹爹也是,说什么就爱你娘那不同於寻常的发色,和被称为鬼怪的妖眼。父子俩都一样,就爱些稀奇古怪的女人。”阿里侃金受不了的摇著头,接著说道:“然后呢?那不识好歹的女人怎么没被赶出去,竟还住进宫中的外馆?”
“太娘娘您不是常说想见识中原文化?因为身分的关系,您一步也没离开过亦巴,为了不让您遗憾,我派人去中原找戏班子来咱们宫内唱戏给您欣赏,她正巧是那戏班子的角儿之一。住在外馆的不只她,整个戏班子的人也都住外馆呢。”
“原来是这么回事,那确实是我这双老耳朵听信谗言了。我还以为你为了一名女子不顾规炬,也要学你爹爹嚷什么『不让我娶她入门,就要弃王位而去』了。”
“太娘娘,我怎么会说这种话?至今还没有一位女子能让我感受到她拥有超越『亦巴』的魅力,我不会背弃您和亦巴的子民,更不会因迷恋而忘国忘本的。”
“这是最好的。”阿里侃金放下一颗悬宕的心,抚著胸口说。“既然你只是想玩一玩,我也就不阻拦你。倒是这个戏班子唱什么戏,我很有兴趣,趁此机会来场赏戏宴,请些大臣、贵族的未婚之女参加,你给我好好地从中挑选一名女子订下亲事,也该为后妃之位、传宗接代之事作准备了。”
“太娘娘……”什么后妃的,迪米契只觉烦心。所谓的大家闺秀,全都呆板无聊得让人打呵欠。
“不许拒绝,我身为太皇太后,也是你亲族中唯一的长者,我不叮咛你的话,还有谁能叮咛你?难道你要令亦巴后继无人吗?记住,一定要在里头挑出王后的人选。”
阿里侃金虽然宠爱孙儿,却也有不可让步的原则,眼看著迪米契一再游戏人间,毫无定下来的打算,她也只好发出最后通牒了。
“咱们第一次登台的时间下来了!”锦锦大呼小叫地,由门外一路奔进来。
“听到了,锦锦,你叫得这么大声,就算是耳聋的人也都听到了。”珠樱放下手上正在耍弄的花枪,皱著眉头说。“不过就是个时间,咱们到这儿来就是为了唱戏,值得你这样小题大作地嚷嚷吗?”
“不只呢,听说当天不只亦巴王会听咱们唱戏,还有太皇太后,还有、还有一堆等著要当亦巴王妻子的女人呢!”
“啥?你说得没头没脑,我压根儿听不懂。”
锦锦跺跺脚。“哎呀,有什么好听不懂的!就是他们要办赏戏宴,同时也是选后宴。所以当天可有好戏瞧了!”
选后宴?哼,还说什么要她作他的女人,才没过多久呢,又要挑女人进宫了。
所以说这些王啊、皇帝,个个都是贪心色鬼,三宫六院还不够,还想要天底下所有女人都臣服在他们脚下才甘心。
所幸她打一开始就没信过他半句话,要是被列为他的众多“红粉”之一,她不呕死才怪。她生平最恨这种脚踏两条、三条、成千上万条船,还不知廉耻地继续找船上的男人。
“珠樱姊姊,你怎么了,脸色好吓人,像要杀人似的?”
杀人?没那回事,顶多现在看到那家伙,会很想在他嚣张的脸上留下两个紫青印记,好好教训他,让他明白什么叫做女人也有自尊。
“怎么了?如此热闹?”听到他们的谈话,阿金也走到中庭,原本正在屋内瞧剧本的,只是锦锦出奇的大嗓门勾起了他的好奇心。
“阿金哥,我跟你说,大王那儿传来消息,咱们终於要登台唱戏了。”再报一次消息的锦锦,露出痴心小狈儿般期待得到赏赐的大眼。
可惜阿金抬高眉头说:“这件事我早上就知道了,我方才也是在努力找,看有没有既热闹、又不需那么多人上台的戏,好让咱们度过这难关呢!坦白说,就剩咱们几个,能唱的戏还真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