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如果我能等到合适的心脏,能恢复健康,我是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那个笨姊姊,哪怕那个人是生我的妈,凭我脑袋里的东西和我的手段,二十岁以前,绝对会达成我想要的目标。我告诉自己必须撑下去,好不容易才来美国,看见姊姊……不,应该说看见你对姊姊的态度,这下子,我有了退路。”
“退路?你会是为自己找退路的人?”虽然认识不深,但邬汉文完全不相信这小表说的话。
这小子简直就是恐怖份子,若不是因为身体不好得卧病在床,恐怕他已经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吧!这对姊弟的差异性也实在太大了。
“就算是天才也有掌握不住的事情——你知道心脏移植的登记顺位,是以秒计算的吗?在没有并发症的前提下,顶多一年半,二十岁前若再等不到,我一定会死。”他坦白说出自己会死这种话,看得很开。
邬汉文不禁想,自己十八岁时在想什么呢?死亡离他还很遥远,但眼前的少年,每活一天都就像是跟上帝讨来的好运。
“我死了,那,姊姊呢?”提到周俐亚,周雅焌流露出心疼的神情。“受了这么多委屈,我还是死了,姊姊得受了吗?”
当然受不了!
邬汉文看着他,这一刻,才觉得这臭小表又回复刚才跟俐亚互动时的人味。
“你不能死。”他直言。“就算你想死,也得给我活过来。”
她说,弟弟就是她的奇迹,如果哪天奇迹消失了,她呢?
俐亚笑的时候,会露出小小的虎牙,那很可爱,那样的笑容,会消失吗?
“对,我不能死,就算我活得好累好辛苦。”周雅焌笑得轻浅模糊。“在今天见到你之前,我是这么认为的。”
“见到我,你就可以安心死去?”邬汉文原本不想跟个小表要幼稚,但对象若是周雅焌,他实在不想保留风度。
想到初见时他故做爽朗样,周雅焌八成在心底笑到胃抽筋吧?
周雅暖快乐的笑开,眼神带着挑衅,用炫耀的口吻道:“姊姊在这世上最在意的人是我。”
可以打他吗?那副炫耀的嘴脸令人厌恶!他不是吃醋,才不是!
“见到你,我可以放心,若我不在了,姊姊身边起码还有一个会疼她的人陪着她。”他说得累了,疲惫的闭上眼。“如果有一天,我卑鄙的丢下姊姊走了,请你在她身边陪她,她撑不过的。”
“我不会再说第三次,周雅焌,我花了一堆钱,不是为了让你来美国等死,你要一颗健康的心脏,我会找来,你想死?门都没有。”邬汉文只差没有抓着他衣领摇晃威胁他。
“因为怕我姊伤心?”周雅焌闻言喷笑。
“因为我不喜欢被人控制——周雅焌,我叫你活,你就不准死!”邬汉文跋扈的态度,像个蛮横不讲理的暴君。
“不喜欢被人控制吗?这一点我们还真像啊,姊夫。”
咯咯咯咯……周雅焌笑得邪气,心想这个姊夫给的藉口,好烂啊。
第六章
时间的齿轮不停向前推进,经过了盛夏到了初秋,转眼四个月过去了,周俐亚原本平坦的小肮隆起,像肚子里塞了一颗气球。
她坐在病床上,望向窗户,窗台上的茉莉依旧摇曳生姿。
夕阳渐渐消失,当夜色笼罩大地,将她看了四个月余的景色完全掩去。
“噢——”她突然暗叫一声,感觉肚子里有个东西在里头三百六十度旋转。
确实是有个人在她肚里造乱,是个活泼好动的小男生,她常常虚弱到会喘,头重脚轻,低血糖让她晕眩颤抖,但是月复中的胎儿却活泼好动得不得了,健康得像只猴子在她肚子里转来转去。
“喂,轻一点,宝贝。”她伸指戳了下特别突出来的左月复,怀疑这是宝宝的脚。“再等一等,爸爸就要来了。我知道你很心急,但是你乖一点嘛。”
她怀的是个男孩,让她荷尔蒙大乱,身体机能受到影响,连情绪也起起落落,害她食欲太好大坏。有时血糖直落,不舒服的只能躺在病床上,靠葡萄糖维持体力;有时又莫名觉得饿,怎么吃都吃不饱。
每天大大小小的突发状况都不一,但通常会在晚上好转,可以让她睡个安稳的觉,因为——
“今天怎么样?情况都好吧?”带着关怀的问候自病房门口传来。
周俐亚回头一看,是刚下班的邬汉文,身上还穿着西装,合身剪裁很衬他的身形。
她不懂品牌,但觉得他这样很好看,一身的菁英气息掩盖不住,比杂志里的男模还要好看。他精神很好,看起来不累。
原本躁动的小家伙安静了,不再乱踢她的肚子表示抗议。
自从感受胎动之后,只要邬汉文一出现,她的肚皮就会很平静,真不知道,这个小孩是喜欢他爸爸还是讨厌呢?觉得有趣,她不觉笑了出来。
“晚餐吃过了?”放下公事包,邬汉文月兑下外套,随手丢在沙发床上,一双黑眸凝望她的笑脸,不禁松了口气。
她还笑得出来,就表示一切都好吧?
每天的情况都不一样,他不知道女人怀孕都这么辛苦,还是只有她特别严重?
上周医生仍语重心长地告诉他,她太瘦,孩子太大,造成她心脏的负担,现在她连走路都会喘,因此被迫在床上养胎,等到孩子够重了,心肺发展完全了,即刻剖月复,但也不排除有早产的可能。
“我很好啊,没事的,不用担心我。”周俐亚笑着回答,语气轻快。“汉文,雅焌很喜欢你带给他的书,谢谢你去探望他,你帮了我很多忙。”
开始转移话题啊,邬汉文了然于心。她不敢主动对他说话,一旦对他扯些言不及义的话题,就是表示有事情瞒着他。
慢条斯理的解开领带,听她唱作俱佳地演戏,说她因为语言不通的关系,闹了什么笑话。
他静静的听,表情莫测高深,缓缓地解开袖扣,将袖子往上卷,他一边卷袖子一边走向病床,拉来一张椅子,坐在她面前。
当近距离相对,被他墨般的瞳眸盯着,周俐亚原本想好的说词全数忘得一干二净。
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,问你最后一次,你真的没有事情瞒着我?”邬汉文只问了一句,就让她低下头来。
“对不起,我对你说谎……”一反刚才的笑脸,她一脸愧疚的表情,像是做了不值得原谅的事情。“其实今天医生有来检查,他说我太瘦,宝宝发展超出预期,有可能会提早让我剖月复,我不敢跟你说……”
他早就知道了,却故意沉下脸,事实上他忍笑忍得很辛苦。她怎么能这么老实呢?
“还有呢?除了这个,你还瞒着我什么?”他故意板起脸孔问道。
结果她却慌慌张张的摇手。“没有没有,除了这个,我没有什么事情瞒着你,真的!”只差没举手发誓。
“下回不要我问了才开口,再过八周妈就会来陪你待产,你到底把你住院的事情告诉妈了没有?”当然没有,他故意问的,想看她会有什么反应而已。
依他对母亲的了解,若让她知道俐亚住院,她肯定马上赶来。他从来没看过母亲这么疼惜一个人。
一开始,对于他要把周俐亚带来美国的决定,母亲是强烈反对。
最后母亲让步,让她到美国,不是因为他态度强硬得让母亲无法反驳,而是他提到台湾不适合她待产,在纽约他的地盘上,他比较容易藏人。
母亲对周俐亚的疼爱,已经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。
“怎么不说话?你脑子里又在想什么蠢念头?”他语带讽刺问。常常觉得她冒出来的想法,真是天真得愚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