繁体版登入注册
夜间

柔花与仇郎 第28页

作者:雷恩娜(雷恩那)

跑回大厅,他正要跨脚出门槛,展煜却由外头迎面而来,两人险些对撞。

“骆斌!?”展煜瞪住他,满脸不可思议。“你这么急上哪儿去?”

骆斌脸竟红了,勉强压下胸口燥热,脚步仍要往外。

“等一会儿。”展煜出声唤住,强拉他进厅。“你回来正好,这文件你过目一下,没问题的话就在下头签名盖印。”

骆斌哪有心情详读什么鬼文件,随意瞄了一眼,是有关总仓扩建后,土地权状重新调整的内容,这于他什么事了?他只想飞奔到东郊棉田去,可是展煜硬不放手。

“为什么是我签?这些是土地拥有者才能决定的,是你和静眉的事,不该找我。”道完,他把文件丢给他,准备走人。

“骆斌!总仓那边的地……我是说静妹拥有的那一份,她把名字改了,过继在你名下……你难道不知吗?”

已步至门口的身影忽地一顿,应中短暂寂静,少顷,骆斌缓缓口过身来,目光变得深沉,静静地瞪住那份土地文件,又静静地转到展煜脸上。

“你说什么?”四个字勉强挤出。

展煜摇了摇头,低低一叹。“她竟没告诉你……”

骆斌抢回那份文书,一目十行,才惊觉到这个事实。

“为什么这么做?”快不能呼吸,他下意识抬手扯松前襟。

“不只是总会的地,连棉田、纺织厂等,你们成婚后,她就把原属於自己名下的全数改成你的。我曾问过她原因,她只说……”展煜双目微眯,似乎很不明白。“她说,她欠你太多。”

骆斌脸色瞬间惨白,掌握成拳,关节格格作响。几次要掀唇说话都没能成功,好一会儿才吐出字句:“我、我去问她,我去跟她说清楚……我不要那些东西,我我——”心情剧烈震荡,连话都说得僵硬结巴。

“骆斌,你要去哪里?”展煜立起身子。

“我去棉厂、去我静眉,我要告诉她,我——”

“静眉离开华府好些天了。带著舞儿和小宝。”

“轰”地一声响雷,震破天际。

再度跨至门口的人又停顿下来,这次倒反应迅速,他几乎整个人跳了起来,脸上有野蛮的神情,咬牙切齿地问:“你是什么意思!?”

“就是静妹不在棉田、不在厂子里、不在前厅也不在后院。她出了关,找笑眉去了……喂喂!骆斌!你去哪里?这份文件还没签名盖印啊!扁我一个签不够,工地等著开工啊!喂——”

骆斌心急如焚,又如寒冰,一会儿热、一会儿冷,如何能再听展煜说些什么。在他脑中,已经自动组织出一连贯的事——

静眉将名下财产过继给他,用意很明显,是为了弥补上一代的过错。然后,她心里难过,对他失望,因为他根本是块呆木头,总不知该如何对待她,成婚那晚,她对他道尽心事,而他却连一句也没回应。

她肯定伤心难过,所以决心走了,再也不见他吗?

不、不!他怎能忍受?他什么都不在乎了,只要她、只要她而已!

昏昏茫茫的,他策马急奔,跑过一个又一个乡镇,经过一处又一处的城门,马跑得月兑力了,他再买一匹,没日没夜地赶路,他没有确切的方向,只知道要出关,他的妻子在那里。

胯下已是第四匹坐骑了,骆斌没法算计已经过多少时候?有多久不曾进食?他伏低身躯,让马匹尽力奔驰,前头的景象变得模模糊糊,风好大,带来好多细沙,吹得他睁不开眼。

那匹马不知是绊到石子,抑或是精疲力尽,前脚忽地一软跪倒下去,他被抛了出去,在黄沙地上不住地翻滚、翻滚,全身痛得麻痹。

静眉……静眉……他要去关外……

恍恍惚惚,好似有人来到他的身边,那人抚模著他的脸颊嚷著什么,骆斌一句也听不见,只捉住那人的手,喃喃地问:“我是不是出关了……是不是……你、你可曾见到我的静眉……”

※※※

“姊姊,总管姑爷什么时候才会醒?”那憨憨的声音有些不耐烦。“他怎么睡好久?舞儿姊姊说,人太贪睡会遭天谴的。”顿了一顿,再补充,“天谴就是说会被老天爷打、被老天爷劈。”

那女子温柔地笑,复又垂首细心地为昏迷的男子上药。

“喔,臭呆宝,不要以为我没看见,你偷拔总管姑爷的胡髭!”

“呵呵呵呵……痛一痛就会醒来啦!”

“醒个头,我拔你头发,看你会不会醒?会不会变聪明一点?”

精力充沛的丫鬟作势要捉,吓得那个孩子似的少年抱头鼠窜,在屋中绕了两圈,又双双追出外头去了。里头,一下子变得安静。

女子清洗著他身上多处擦伤,伤势不严重,但臂膀上有块伤,面积很大,皮都快磨掉了,不住地泛出血水,一直到撒上大夫留下来的药粉,溢出血珠的情况才停止。

她叹了口气,不懂他怎会以那种足可摔断颈项的骑速追来?当她在黄沙道上瞧见那匹跪倒的马,然后眼睁睁目睹他被甩抛出去,那份恐惧她一辈子也不能忘怀。

捧著他的臂膀,凑下嘴,轻轻地对著伤处呵气,见自己的泪珠不知何时滚出来,正一滴又一滴地落在他的皮肤,她赶忙吸吸鼻子,揉了揉眼,放下手时,瞧见他已醒来,正定定地看著她,眨也不眨。

“骆斌!”她又哭又笑。“你醒了……你把我吓死了,你骑这快做什么?你干嘛用追的呀?”要来参加笑眉的婚礼,他可以慢慢来,毋需赶成那样。

追……是的。追,他要追,不让他的妻子离去。

霍地,他像头大熊弹起上身,也不管全身筋骨疼痛、伤口流血、头晕目眩,双臂一张,牢牢地箍住她,喘息地吐出话。

“别走、别走,静眉,你不要走,你说过要等我的,你不要走,我、我不让你走,我什么都没有,没爹、没娘、武弟死了,他们都离开我,我只有你……只有你,别走,你真走,我会疯的,我会疯……我、我——”他现在就很像疯子了。

静眉好错愕,知道事情的某个环节出错了。她任他拥紧,温柔地回抱他。

“我不走。你躺下来别乱动,我还没替你擦完药。”

“我不要!我不放手,我不要你走!”

“我没有要走。你是怎么——骆斌!?”她话陡地止住,感觉他身躯轻轻颤抖,肩胛上,他脸庞紧贴著的地方正慢慢渗进湿热感。静眉心痛无以复加,这个向来冷静自持、严肃峻厉的男子竟在哭泣。

她费尽力气才挣开一丁点空隙,小手捧著他的脸,沾著一手湿,她的唇不住地亲吻他的颈、他的下颚和他的面颊,边喃著:“我说要待你很好很好,你不记得了吗?我永远都要待你很好很好,怎可能会离开你?骆斌……不要害怕,我会爱你,我们永远在一起。”

骆斌侧过脸,以唇吻住她的小嘴,心智在这种醉人的实质保证下慢慢回复,在她柔声轻谙中平静下来,他吻得深沉,掌心在她背脊上来回地游移。

许久,他稍稍离开女子的未唇,颊边有泪,他喘著气,低低说著:“那一年,我十岁,武弟九岁,爹病死在床上,跟著娘亲她、她就疯了,整日喃喃自语,一会儿哭、一会儿笑,然后咒骂华家,用所有你能想像和不能想像的恶毒话语,不住地咒骂……她真的疯了。”他又碰了碰她的唇,额头抵著她,长声叹息。

“一天晚上,我睡得迷迷糊糊,只觉得好冷,醒来时,看见娘抱著我坐在河岸,她在唱歌,唱外婆桥,我心里会怕,喊著她,可是她仍是唱歌,双臂抱得我好紧好紧,像要掐入肉里一般。她说,要我先去找爹,她和武弟也会跟著来……她忽地掐住我的脖子,我不能呼吸也不能叫喊,周遭黑漆漆的,我很害怕,用尽力气挣扎。”他一顿,抬起头近距离地看入她的眼瞳,里头柔软深邃,他认得那样的感情,因她总是那样的瞧著他,带著满月复怜情,团团将他包围。

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

单击键盘左右键(← →)可以上下翻页

加入书签|返回书页|返回首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