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男子汉大丈夫不做正当事,却来干这三流勾当!?你羞不羞!?快把琥珀还给我!”
他不语,唇微勾,只顾著瞧她,从姑娘的发稍瞧到小鞋尖,在浑圆的胸脯逗留了会儿,在小腰肢上也停了会儿,猜想双掌合握该能将她圈起,他看著、想著,末了,两道视线又循回姑娘可人的脸蛋,这般地光明正大。
“你看什么看!?”笑眉脚一跺,讨厌极了他的注视,虽说她的性子不拘小节、开朗豪情,但教一名陌生男子以那样古里古怪的眼神打量,任谁都要生气。她脸蛋一下子变得好红,也不知是愤怒还是羞涩。
霍希克咧嘴一笑,展现他露齿眯眼的招牌笑容,低哑地道:“姑娘生得美,我自然是非看不可。”
他边说边倾向前,峻脸贴在马鬃旁,毫无预警拉近两人距离,有意无意的,男性气息温热地拂过笑眉拍抚马头的手背。
她心猛震,迅捷地缩回手,又记起明明自己才是琥珀的主人,若放手,当下就输了一著,要强的脾性此时卯了上来,不退反进,她两臂陡地圈住马颈,小嘴怒斥:“你胡说什么!?嘴巴不乾不净!这马是我的,你下来!”
他可亲的笑容落入她的眼,全成可恶。
“你再不下来,我、我不客气了!”男子的脸有棱有角,离得太近了,原来,他的眼珠子不是黑的,偏褐,又带点金,流转著琥珀光。
笑眉,你乱七八糟想些什么?意识到出轨的心神,她急忙拉回,面颊一片烧热。
她告诉自己,那是因为太、太、太生气了,这是首次,她遇上这般粗野不教的人。
男子眉一挑,好笑地问:“哦,你打算怎么对我不客气?”
说实话,这姑娘不顶美,却有一股烂漫天真的热情,从她清亮的眼中迸射而出,三分野性、三分稚气,不知怎地,极想见她开朗大笑的模样,定是万分迷人。
笑眉瞪眼,听见黑仔和花斑儿蓄势待发的低咆声。“我放狗咬你!”
“喔?”他瞥了眼两头大狼犬,又移回来锁住泵娘的俏脸,嗓音低柔,“你的狗儿斗不过我的马。”石龙连草原狼都敢斗,还怕两只狼型的犬?
那匹大灰马很俊,从方才就在三尺外来回踱步,健壮的四蹄稳稳踩踏,流须尾缓动,它窥探著、评量著,那态度好生傲慢。
“那也得斗过才知!”笑眉冷哼。
万不得已,她不会唆使狼犬攻击,因那利牙足可致人於死。
“你下不下来?”她又问。
他喜欢她的声音,虽说生著气,话气不佳,可是好有精神,清清脆脆的,像在燥热难当的盛夏,大口咬下冰镇过的甜瓜,清凉冲刷过全身,舒畅。
洁白的牙一闪一闪的,他柔声问,全然地不由自主,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这臭家伙,把她的警告当成乱风过耳?心中怒火陡炽,她张口扬声唤道:“黑仔、花斑儿!”
“唬汪——”
两头狼犬接到指示后,对住男子一前一后发动攻击,它们后腿弹劲强,一个跳跃,眼见两双前腿已分别搭在他的背心和胸口,利齿森然——
“别伤人!”新的指示陡响。
他两臂蓄劲,掌握成拳,原要在下一刻同时击毙二犬,却听见她惊慌喊出,知她并非真要致他於死,吓唬的成分多了些,胡里胡涂地,心头竟泛起柔软之情。
若杀了她的爱犬,她必定不欢。
此刻短暂而凶险,他脑中已翻覆无数念头,临了却不出手,而笑眉虽出口制止,狼犬的动作十分迅捷,要立即撤回万不可能,锐牙仍贴著他的肌肤划过。
狼犬著地后,仍朝著马背上的人低咆,龇牙咧嘴的,等著主子接下来的命令。
此时,大灰马发出凌厉的嘶鸣,似乎颇为不悦,又十分不解,但未得男子指示,它只能继续踱步,鼻孔忿忿喷气。
笑眉喘息著,琥珀很不安,她想安抚,才知自己胸口亦跳得急促,她抬眼再度望他,见男子笑得一脸无谓,白牙闪烁。
“你、你流血了。”她讷讷道,盯住一片壮阔的胸肌,瞧不出伤口的深浅,而血细碎的流,沿著块块的肌肉蜿蜒而下,敞开的衣襟亦沾得斑斑血点,胸前如此,背后应该也伤著了。
“你为什么不闪不躲?黑仔和花斑会咬死人的。”他瞧起来多少练过手脚功夫,腰侧还配有一把弯刀,她不明白,他为什么会挺直上身不移不动,等著狼犬近身?见他胸前流血,她竟生起罪恶感觉,明明是他的错,他起的头,他、他故意挑衅!
可爱的姑娘呵……竟不懂得隐藏心事。霍希克在她眼中捕捉到一丝歉疚,或者,连她自己亦未曾察觉,这招苦肉计收到不错的效果。
“你不是存心要我的命,我知道。”他忽地翻身下马,离笑眉仅一步之遥,双臂抱胸,低声问:“你不生气了?”
“我——”笑眉一怔,发现立在面前的他好高大,自己仅及他的胸口,而他流血的果胸上除新伤外,还细细浅浅留著好几道伤痕,在古铜肌肤上展现出某种气势,她瞠目结舌,忽地脑袋中轰声大响,火烧上两颊,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暗数著胸墙上的痕迹。
噢!天爷!她咬唇跺脚,眸光往上闪躲,却直直对入他深邃的瞳里。
糟!他的酒窝为什么……为什么……教她好难呼吸!?
从来没有一个男子能引起她如此怪异的感觉。
她知道自己喜爱煜哥,见著他心中喜乐,会生出依赖之情,会渴望他的呵护。她爱在外头闯荡,醉心江湖的豪情和侠义,亦结交过几位男性的侠士,皆属纯粹的友谊。而性情中那些爽朗和潇洒,在此刻却抽离开来,变得不像华笑眉了。
她发怔的模样带著娇气,红润的脸蛋,红润的唇瓣,眼眸有些迷蒙,他闻到姑娘身上清新的芳香,揉进大自然的气味,甜甜雅雅的。
“我不是偷马贼。”他笑,也不懂为什么想解释,完全不符合他以往的行事作风。“你的马,嗯……你唤它琥珀?它很漂亮,我以为是草原上的野马,然后——”他略顿,目光须臾不离,“我的马,石龙,它需要一个伴。”
他善意的解释让笑眉有些无措,自己真是误会他了!?
咽咽喉头,轻抿朱唇,她抚触著琥珀,脸颊自然而然地偎著,与它相互摩挲。
气氛陡转,两人沉默无语,而大马和狼犬都有些莫名其妙,让自己的主子捉弄了,嘶鸣和低狺变得悻悻然的,最后乾脆自动缩口,等情势明朗再说。
望住她可爱的发漩,他心底一荡,又忆及敦煌怫窟中那面偶遇的画墙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闻言,她动作微僵,思忖著说与不说。她从来不是扭捏作态的姑娘,武林江湖互报姓名是常有的事,她毋需过分在意吧。
“问人姓名,不是应该先自报名号吗?”她道,口气略冲,想掩饰内心慌乱。
他不以为意,朗声大笑,“我叫霍希克。”他名字的念法音短而促,低哑嗓音微卷,很有西北部族言语的感觉。
“你姓霍?”她想到西郊霍去病的坟冢,那位汉代骠骑将军的战功一直是她所钦慕的。
他摇摇头,“霍希克是我的名,直接译成汉字的音,至於姓……”他眉心稍拧,似乎思索著一道难题,耸了耸肩。“我不知道我姓什么。”
“哪有人不知自己的姓?”她细眉挑起,以为他故意捉弄人。
霍希克仍旧笑,轻描淡写地解释,“我是孤儿。”
闻言,她又怔,见男子神色淡静,抿了抿唇才道:“你没见过你的爹爹和娘亲吗?要不,怎么连姓都不知道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