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怎地不说话?你觉得我不美吗?”她问得柔腻直接,见容灿迟迟不答,美眸微微一沉,杀意陡现。
“美就美,不美就不美,三哥,你就痛快回答人家吧。”宋玉郎书扇半掩面,藏在扇后的嘴快笑咧到耳根后了,忘记前一刻这异族姑娘欲致他於死地。
容灿微眯双眼,感觉一股力劲透过长鞭与自己抗衡,握鞭的掌心略微刺疼,他没去在意,瞧见女子这近乎调情的语调、当众卖弄的媚艳神态,厌恶之情顿生。
“姑娘,这是一场误会,在下之所以出手帮他……”说到这儿,容灿瞄了眼软在一旁的黑衣人,视线又调回锁住女子脸庞,淡淡地道:“只为不让他撞毁此船,别无他意。至於姑娘与人恩怨,同我等无尤。”
“谁爱听你说这个?”女子嘟唇轻睐,眸光锐利,语气却软腻娇柔。
身后一阵吞咽口水的响声,容灿不必回头,亦想像得出这票兄弟已被眼前的妖女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。
“请姑娘离开。”不悦的心绪高张,容灿冷冷启口,手中便要松开掌握让长鞭抽回。
却在此时,一阵箭雨漫天疾射而来,那女子背对伫立於船头,容灿不及思索,原要放开的手掌力道陡猛,藉由长鞭将女子扯向自己,躲开破空锐箭。
女子顺势迎向他,未有反抗、毫不矜持,温软的躯体直直撞进他的怀中。
这一切全凭意识反应,绝非容灿本意。为躲箭雨,他双臂抱住扑来的人,两人倒於甲板上,翻滚了两圈才停止,等回过神来,那双媚艳的眼瞳近在寸尺,正似笑非笑地睨著他。
“中原的男子都是这般口是心非吗?”她躺在他身下,密而俏的睫毛眨了眨,美艳中却有一番无辜。“你心中明明赞我美丽,口上偏又不说;我的恩怨你不愿干涉却又出手;要我离开,偏偏将人家抱在怀里,你怎地如此反覆?”
面对突来的袭击,众家兄弟终於回复正常,叫嚣之声飘过容灿耳际,宋玉郎、张胡子等人都已寻求掩护,居於备战位置。但容灿却不正常了,两人贴得这么近,近到鼻尖几乎顶著鼻尖,他的视线在女子美颜上穿梭,一点樱红唇瓣、一股诱人香气,他心脏猛地跳动,吸入的空气中夹杂女子呼出的温热气息,又甜又辣。
瞧见容灿怔仲模样,女子心中得意,一对眼儿直勾勾凝著,笑得倍加娇媚。
“灿爷!是打还是退?你再不指示,船都快成蜂窝啦!哇——他妈的!老子的琼瑶玉露啦——”一支箭射穿酒坛,碎片与酒液登时散成一地,张胡子隔空哇哇大骂,眼见玄风堂的大船愈靠愈近,抬头便是一片箭雨,再不反击,还等著别人欺到头上来吗?
闻声,容灿如梦惊醒,正欲放开身下女子,那女子反倒抱住他的腰际,打了半个圈,翻身将他压在下头,容灿待要斥责,却见一支羽箭直入甲板,钉在两人方才的位置,箭身尚兀自摇晃,发出嗡嗡轻响。
“危险。”她慢半拍地提醒,笑容未变。
不知怎地,容灿恼怒起自已,“走开!”他俊脸微红,厌恶地推开她。
“中原来的男子,你又在口是心非吗?”她笑问著,意有所指地瞄了瞄教他紧握的金鞭,那是她的护身兵器,他不放手,她如何能走?
“还你!”容灿双眉更锁,将长鞭甩开,另一手则潇洒地击开数支羽箭。
原想过几天安分的日子,无奈老天不成全,教他遇上这妖女,无端卷入是非。这女子是祸水,天大的祸水——望见甲板满目疮痍,容灿狠狠瞪了她一眼,那女子却无所谓,一迳地笑,笑得无辜柔媚。
“青天月!把旗升上。”他扬声大唤,将火气尽数发泄,“弟兄们听好了,开右翼炮门、三帆扬满、全面作战!”既是非打不可,就得赢得迅速彻底,只是过了这一战,漕帮与玄风堂的梁子算是结定了。
“是!”众弟兄一阵欢呼,天晓得有多久没玩这种刺激游戏了?
长江一带是他们的地盘,往来的船只商号,管他是黑道白道、管他是正当营生抑或是挂羊头卖狗肉的,瞧见是漕帮行船,还不给上几分薄面?而今日玄风堂欲致这名女子於死地,竟不分青红皂白追杀到漕帮船上来,这口鸟拉气忍得下去,除非船上的人全死绝了。
全体得令,众家弟兄动作迅捷,在最短时间武装船只。
趁容灿与众人忙碌之际,那异族女子特意去寻黑衣人的晦气。方才容灿出手相帮,他便缩在船边,蒙面的黑巾已然掉落,露出一张黝黑年轻的脸孔,但见他的恐惧如此明显,她反倒心慈,只抬起勾角花鞋将他踹入江中,未下杀手。
另一边风吹旗动,玄风堂方辨明对方高升在桅竿上的旗帜,不及反应,船身已结实地吃了一炮,轰地巨响炸出一个大窟窿,登时木屑与烟灰弥漫江面。
“那是什么……”女子悠悠问著。首次见识火药的威力,她眼中流露近乎著迷的神色。
容灿没有为她解答,右手举高,示意属下暂缓炮击。
玄风堂的箭雨后继无力,船身进水严重,情势危急下,数十名黑衣人决定弃船,分别乘坐由大船上放下的三、四艘木舟,透过江上薄雾望向容灿这方,似乎颇为踌躇,他们追杀的目标就在前面船上,却又忌惮对方的实力。
容灿知道他们在顾忌些什么,双臂好整以暇抱在胸前,嘴角微微上扬,对著那名女子扯出凉薄的笑意。“请你离开。”
“嗯……”她漫应了一声,对於容灿厌恶的语气不知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,自顾地玩著金鞭,轻缓地道:“可是我还没弄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呵……”
可能天生如此,女子的音调娇女敕特殊,说的虽是汉语,却夹杂著本身族中母语的发音,咬音些微模糊,教人听著,好似哼著什么曲调。而她的肤色并非白皙,是种可人的蜜色,带著极淡的粉红。
容灿皱眉听著,目光不由自主飘向女子把玩兵器的双手,感觉那双小手彷佛也泛著透明的金色光泽——
就这么兀自思索,片刻失神,忽地,女子低垂的眼眸飞扬,出手极快,一道金光朝堆在炮门旁的竹筒袭去,那筒内装备火药,开一次炮火需用掉一支竹筒的火药粉,她旁观这群人的动作,自然猜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在其中。
昂责填充火药的是方才在岸上准备炊事的三名少年,见金鞭直取竹筒,三人竟不顾安危,两名小的反射性张开双臂护在竹筒堆前,瘦高个子的少年则想也未想,身子朝那道金光扑去。
“眠风,不可!”宋玉郎高喊,与容灿同时行动。前者白衫长卷,眠风的腰际紧缚,往后让宋玉郎抱在怀中,又因力道太强,双双跌在甲板上。
“别得寸进尺了。”容灿后发先至,身形如风,连环腿将女子逼退几步,他两臂各提一个孩子将他们抛开,两旁弟兄已前来接应。
女子本就无意伤人,鞭势时缓时疾、变化多端,只想取得一支竹筒占为己有,那是神奇的东西,她从未瞧过,今次首回见识,内心的好奇如焰高张,不弄明白怎肯罢休?
“你说啥我不太明白啊?什么寸啊尺的,我不懂,好不好咱们说白话?”她手中的鞭连连击出,却是嫣然一笑,“你知道的,我的汉语懂得不多。”
容灿让她的笑弄得有些烦躁,一招空手白刃打算夺下那道招摇凌厉的金光,手掌成刀劈近女子面门,她却狡猾得紧,反将长鞭倒转施力,妥贴地缠在白个儿腰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