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再有——"他朝门口接近,背对着贺兰,"你大可告诉铁无极今晚之事……若你毫不顾虑那群小表死活的话。我可以神鬼不知在手巾中下迷香,同样能安安静静了结他们的生命。"撂下话,他身形迅速隐没在黑暗中,已不知去向。
胸中压迫的紧张气息轻吐而出,贺兰全身似无气力,背靠着墙慢慢滑坐于地,呆愣了许久,脑中浑浑噩噩理不出一个头绪。
那男子临走所提换取解药的机会,贺兰想也未想,宁可一个月后毒发身亡,她绝不能背叛阎王寨,伤害了无极。今夜是一个秘密,什么都不能说,怕那藏匿在暗处的恶人对孩子们下手。
挪动身子,贺兰移至床边,她将盼语抱在怀里,摊开棉被盖住丹心,男孩忽然眨了眨眼,揉着眼皮,迷惘地望望四周。
"怎么回事?我竟然睡着了?!"
或者迷香的效力不强,贺兰没料到丹心短时间内能恢复神智,心猛地急跳,怀疑自已与那男子的对话他听见多少?
"你在这儿干嘛?"丹心皱起眉仔细端详着她,忽而说:"做啥冒了一额头的汗?你那张脸一点血色也没,活像是吃了毒药,又青又白的。"
"啊!"贺兰眼睛睁得大大的,声音卡在喉咙,艰难地启口,"你、你知道?"
"知道啥?"丹心反问,厌恶地瞥了瞥在她怀中昏睡的女娃,自言自语起来,"怎么跪着跪着就睡着了?肯定是吃不饱又教这女娃烦得头昏,才会精神不济……这事可不能让爹知悉,要不然又得多面壁几天了。"
看他的模样好似真不知情,但贺兰仍旧惴惴不安,想起藏匿暗处的危机,凭她一人该如何保全他?
"丹心……"她轻轻唤他,抿了抿唇才说:"你要好好学武,要千万小心,要懂得事事提防——"口气不自觉变得紧促。
"唉,你总是唠叨。"丹心挥了挥手将她的话截断,一骨碌地跳下床,他立在她面前一会儿,忽然伸手搭在她肩上,笨拙地拍了拍,"不要担心……爹和我,我们会保护你。"
贺兰再次瞪大眼,嘴半开半合地张着,怔怔望向那只精瘦的手臂。
这是什么?他在安慰她吗?贺兰抬起头对上男孩,眼睛感到温暖的湿意,缓缓地,苍白脸上露出一朵笑。
他只是主动些、少了点刻薄,竟够她感动成这模样?丹心自己也有些许不习惯,趁贺兰分神,他一?quot;抓"过她怀里的盼语,故意用力清了清喉咙,"我送她回去,你还是别抱了,待会儿两人摔成狗吃屎,你再有个差池,追究起来还是我倒霉,唉唉,女人麻烦,黄毛丫头更麻烦。"贺兰突然回神,焦急地追着他至门边。"你还在受罚呢,怎么能随意出房门?教你阿爹逮住那就糟了。"
男孩停下步伐掉过头,竟咧嘴朝她笑开,"嘿嘿,我找到将功赎罪的法子了。不只送她回去,我还要到厨房找吃的,才不怕哩!"
他笑容好大,牙齿既白又整齐,眼中似有若无地闪过什么,贺兰读不出其中的意味,但是那表情她并不陌生,如同铁无极算计的神态。
???
贺兰提心吊胆过了两天,如惊弓之鸟,动不动便腻在孩子们住的院落,但自那次现身,男子就不再出现,她特地留意周围的家丁仆役,担心对方仍混在里头,可是也看不出半点儿蛛丝马迹,那人仿佛平空消失一般,对于这点,引起贺兰内心极大的恐慌和困扰,苦思着要如何提醒铁无极,才能不让阎王寨陷入危机又可保住孩子们。天刚鱼肚白,贺兰在铁无极壮阔胸怀里惊醒,床帷中,她瞧不清他的面容,凭着手掌触觉缓慢游移他的轮廓,多想和他永远在一起,就这么生生世世,若有来世,她会抢在任何女子之前与他订情,生几个可爱的孩儿,男耕女织,做一对平凡夫妻。
这些……全是奢望。她幽幽叹息,轻手轻脚地下了床,推开窗,梅树映入眼帘,枝上淡发绿芽,两只不知名的鸟儿在上头跳跃,啁啾着清晨的春意,她瞧得怔忡,思绪在那一团混乱中转回,直到脚边磨挲着白色温暖的圆球,又是那只肥兔儿。
贺兰弯腰抱起它,一下下抚模细软的兔毛,熟稔而温柔,她目光再度移向窗外梅树,有感而发,"花开花谢,缘聚缘散,你说……我还能见到满树梅花吗?"兔儿无语,只拿着大眼睛溜溜地望着她。
"你竟敢丢下我!"健臂搂上她的腰,贺兰往后跌进铁无极的掌握,偏过头欲解释,男性的双唇已对准罩来,热切地吸吮逗玩,直到不能呼吸,他终于放过那张教他吻肿的唇瓣。
"无极……"她喃着他的名,眸光似水柔情。
软绵绵的佳人在抱,铁无极全身燥热不堪,唇落在她凝滑的颈窝,双掌熟练地探向胸前盈盈软玉,他搂得太紧,那只兔儿挤在贺兰的怀间好不难受,管不得两个跌进欲潮的男女,扭动身子挣扎了起来,这会儿,铁无极才瞧见它。
"我不是故意碰它的……"贺兰心急解释着,瞧他皱紧眉一语不发地瞪着兔子,怕是气得不轻。唉……她又触犯了他的禁忌。
臂察他的脸色,贺兰怯怯地说:"你生气了?"
铁无极抿着唇,冷不防夺走那只白兔,在掌中掂了掂,"吃糖吃肥了。"
"啊!"贺兰轻声惊呼,脸色更慌,"你……都知道了?"
"这兔儿味觉让人养怪了,以糖球为食,你认为我没发觉吗?"他语气不火不徐,嘴角似是在笑,那神情,贺兰想不通也猜不透,捉模不定他是否动怒了。
"怎么,没话要说?"随手放掉小兔,他两掌合握她的素纤腰。
说什么好?贺兰不知道,咬着唇嗫嚅,"对不起……"
"不要说对不起!"脾气突然火爆,一股揪心的诡异痛楚穿刺全身,铁无极重重叹息,双臂使劲再度圈紧那微颤的女性身躯。
那夜之事,丹心已一五一十的禀报,那人小看了丹心。内力养气厚实了武功的根基,丹心可说小有成就,在发觉周遭空气异样时,他立即运功闭气,事发突然,虽免不了吸人少量迷香,但在极短的时间里他便已恢复了神智,将贺兰与那人的交易全盘听进耳里。
近来阎王寨诸多风雨,先有山坳外的土地遭人纵火,再来是寨中有外人混入,这事铁无极早就知悉,和阎王寨的几位当家谋议,正秘密设下天罗地网要诱出对方,可如何想也料不到埋伏在此的会是那人,他的至亲手足,亦是夺走雪梅身心的男人——铁仲轩。
仲轩不惜与贺万里联手,就为取他的性命?而在他怀里的女子又会作出何种决定?为换得解药偷取寨中的机关地形图?抑或诚实无欺地对他说出一切?一个个的疑问在铁无极脑中不断翻覆,试想着,若她真的背离了自己,他能心不为所动地狠下杀手吗?除此,种在她身上的毒到底为何……
心头沉甸甸,像压着千斤重的石块,他不自觉缩紧双臂。
"无极……"
"别动!痹乖让我抱会儿。"
不知他在恼什么,还为着那只兔子吗?贺兰柔声地叹息,香颊贴近胸墙,秀发蹭着他刚毅的下颚,听话地任他抱着。
他的气息萦回四周,感觉男性厚实的大掌在背脊轻抚,这便是依归,他给予她珍贵难求的安详,此刻此怀一生不忘,而将来……太过缥缈,除了满月复真情和一条性命,她拿不出别的东西做为回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