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兰内心愕然而兴味,思及那日丹心救下坠树的盼语,在未曾细查间,女孩心中的依附换了角色,这情况该是好的吧!至少,盼语肯说话了,虽然多半时候仍静默不语,但已有长足的进步了。
"盼语不添麻烦。"小女孩的声音十分细软,带着独有的娇气,她小脸迎向丹心,纯稚的秀雅在眉目间流荡。
拿她没辙,丹心双肩挫败地垮下,扭过头闭上眼睛,决心来个相应不理,其实极想一掌击昏她,可惜对方是软趴趴的小女生,说什么也做不出来,只好将她看成考验来锻练自己的耐心,要忍!要心不受烦!
贺兰无声笑着,看不见男孩的面容,但她绝对想像得出他现在的神情。
"别拿手巾在我脸上擦。"丹心低喝,挥开盼语握有巾帕的手,一股奇特的香气散开,瞬间漫入两个孩子的口鼻,盼语双眸困惑地眨了眨,小嘴动着没发出声音,人已经笔直朝丹心栽下。"早说你撑不住的,麻烦……"他抱着地,甩甩头,似乎发觉到怪异,还没寻出问题所在,身子歪向一边靠在墙上,已无意识。
贺兰一惊,手中托盘跌在地上摔了满地饭菜,她急急推门而入,扳开两个孩子的脸细细查看,手轻拍着他们的面颊。
"丹心!盼语!"她焦心唤着,忽然间,嗅觉警戒到某种奇怪的香气,头有些犯昏,她机灵地后退大步?quot;怎么会这样……"
"我劝你别再靠近。"
身后有人,贺兰迅速回身与那人对上。"你是谁?!"
那男子做仆役装扮,贺兰记不得寨里是否有这一号人物,当他步入房中光亮处,贺兰盯住他的脸,喉中不由得逸出惊呼。她无法怀疑丹心与他的渊源,男孩的五官犹如他的缩小版,相似得令人震惊,飞扬的眉和丹凤眼,那阴柔的光华流转不去。
挺身站起,她护在孩子面前。"你姓铁。""我讨厌这个姓氏。"男子忽尔笑着,漂亮的眼睨向贺兰,"相当讨厌。"他不承认亦不否认,谈笑语气中有明显的恨意。
"走开,别过来!"见他举步往前,贺兰紧张低喊,"你对他们做了什么?!你可知丹心是谁?他是你的——"
"他是谁,我再清楚不过,毋需你说明。"截断她的话,男子深深瞧她,若有所思地。然后又是笑,俊逸非凡的神态多么无害,"你不必如此担忧,他们只是吸入迷香昏厥而已,没有生命危险……我在这儿埋伏多日,那女孩常同他一块,手巾里我暗地动了手脚,少量的迷香在挥动间散发,恰恰使两个孩子丧失意识又不致伤身……由身边的人下手教人防不胜防,你说是不?"
贺兰戒慎地瞪着他,拒绝回话。
"他原就是我的骨血,我带他走,天经地义,没料想会多出一个你。"男子随意瞥了眼晕厥的两人,"这女孩挺有趣的,我一同带走,将来给他做媳妇儿。"
"你休想,他们什么地方也不去!"贺兰将孩子们护在身后,表面坚强,内心却不住地祈求,冀望有人能来援助。若丹心真教这恶人带走,无极不知要如何伤心气愤,她不能让事情发生,可凭她一人挡得了他吗?
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,男子笑得猖狂,"你真有意思,生气的时候特别好看,难怪铁无极这般宠溺你……若将你同道儿掳走,事情肯定好玩百倍。"
心底从未有过这样的怒潮,贺兰清朗地直视着他,脸庞泛起不寻常的殷红,胸口起起伏伏,她微喘着气,用一种圣洁的语调道?quot;你带不走我的,我的清白给了无极,这一生就只认定他,你已毁了雪梅,我无畏一死,也不能让自己毁在你手中,教无极痛苦。"
房中短暂静默,男子挑高眉角,额际的太阳穴如豆鼓动,突地,眸中精光闪动,恨意在瞬间清晰无比。
"你没资格批评,雪梅和我……你不会了解。"
"你欺骗了她,不顾无极的感受,她有了你的孩儿,你是天底下最最无情卑鄙之徒,竟对她置之不理,要她独自承担,她多么可怜……才会任你玩弄于掌上。"
"住口!"男子狂喝一声,那些话刺痛他的罩门,狠狠瞪着贺兰,他的指节发出清脆声响,突地身形如风,眨眼间两个孩子落在他手中。
贺兰跌在地上,回身见到眼前状况简直心魂欲裂。
"你要带走他们,就先杀了我。"
极短时间内,男子重新掌握情绪,阴狠的性格埋进诡笑中,精明的眼瞳溜动,一个想法在脑中逐渐成形,他知道这女子的弱点,也知道铁无极的弱点,上天是眷顾他的,赐予他此等难得的机会,要铁无极痛苦不堪,以消他心头大恨。他瞬也不瞬地盯住贺兰,目光中的算计教人不寒而栗,又是低笑。
"我怎舍得杀你,嘿嘿嘿……"他从怀中掏出一小木瓶,"咚"地丢在贺兰面前,"要留下两个小表并非难事,我答应你的请求,只要你吃了里头的药丸,我立马放人。"
贺兰稳下心神拾起木瓶,打开盖子,里边滚出一颗鸽蛋大的红色药丸,她微怔地瞧着掌心的红丸,又无语地抬起双眸。
男子见状,邪肆地扬了扬嘴,"那是至圣的毒药,可不是什么大补仙丹。"
"你当真放过孩子?我不信你。"
"呵呵,不信也得信,你可以不吃,我将你们三人全都掳走,你没法挣扎的,只要些许迷香便可把你摆平,届时,任由我为所欲为。"
贺兰已六神无主,焦急望着丹心和盼语,对于他所说的姑且不论真假,贺兰不能怀疑也不敢怀疑,承诺要当一个小小娘亲,她必得保全两个孩子,将他们护在羽翼之下逃离所有的灾厄和危险,若此刻她丧失了勇气和坚强,还配做一个母亲吗?她什么也不是了。
合上双眼,贺兰猛地张口咽下药丸,刹那间,无极的脸这么清楚,她多么爱他,这份感情深沉真切,由初识的悸动渐转浓烈,绵长难了。
喉头略有涩味,她咽了咽口水,直直瞪着男子。"我照着你的话做了,现在,你放下他们。"
似乎教她的决意所震撼,他评判地与她对望,一会儿,唇又习惯性的往上弯,他走近床边将孩子置在床上。"如你所愿。"
接着,他回头步至贺兰面前,朝跌在地上的她伸出一只手,贺兰瞧也不瞧,自顾地撑起摇摇欲坠的身子。
男子不以为意,声音持平?quot;铁无极有妻如此,真是羡煞旁人。呵呵……但我告诉你,好运不会永远站在他这边。"
"你到底还要如何?丝毫不顾手足之情?"贺兰不愿他近身,戒备地望着他,背脊则紧贴在墙上。
"手足之情?"男子冷哼,嘲弄地笑,"贺万里对你可有半点骨肉亲情,父与子尚且如此,何况是兄弟?别人都清醒,惟独你粉饰太平,你爹若非嫌恶你,又怎会奉上亲生女儿替仇人暖床?"
一项认知击中贺兰,盘根错节在脑海里组织整合,她抓住了关键。心好痛,因为亲爹的无情,面对着事实,总教她自伤自怜又自卑。
努力地,她稳住了声调?quot;你识得我爹……你们联手对付阎王寨……"这非问句,而是单纯地叙述。
男子耸耸肩,耳边隐约捕捉到极细微的声响,他瞧了眼丹心,确定无误后才又调回视线,慢条斯理地说:"我给你一个机会,这几日你将阎王寨的机关地形图取来,那张图放置的地方只有铁无极知道,若得手,在窗外梅树上系一方白帕,届时,我会以解药交换。你身上的毒暂时不会发作,若是一个月内还无法解毒,那痛彻心扉的折磨会教你生不如死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