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骗人!”三娘扶著柱子,微喘著气,小脸红红的,眼眶也红,伤心地喊著:“说什么愿赌服输,一生不会离开人家,无论任何情况下,都在我身旁。
这些话好认真,可惜全在说谎!你不想我跟著,明白对我说就是,我马上走,绝不会死赖著,那个儿戏的赌誓,我……我……从此不提!”
风琉像一块石头定在前方,空气僵滞了一会儿,听见他长声低叹加一连串的诅咒……真天杀的该死!他都要不认识自己了。
缓慢地转过身子,三娘气苦的神情如针,一下下煨入他心底企图掩藏的柔软。他烦躁地发现,自己对她永远维持不了铁石心肠,连摆下阴狠的表相都如此困难。他的喉结动了一动,目光调向一边,心中千头万绪,不知能说些什么。
两人就这么顽固地僵著,而另一头,别庄的老管家正乱慌慌地朝这边奔来,远远的就听到他喊著:“风教头,出事了,出事了!”
“老管家,您慢说。”他出手稳住飞奔而来的老人。
老管家大口大口喘气,边挤出话,“那个……马护卫,他让人抬回来了……”“出了什么事?”风琉眉心一皱。
“马护卫跟著猎师们去、去设阱捕大虫,不知怎么的却被大虫攻击,伤得很重。现在他躺在刘大夫那里,说不定挨不过了……”
风琉脸色大变,蓦地步伐如风,人已走开了。
马逵真的伤得极重,几是被开肠剖月复。
“能救吗?”风琉平静地问。
“难。”刘大夫回答得乾脆,皱紧眉盯著已然昏迷的马逵,双手染满了鲜红,还徒劳地想止住冒出的血液。
风琉抿了抿唇,转过头面对黑压压的一群人,沉声交代,“为马护卫准备后事。”
此话一出,引起众人骚动。
老管家声音若哽,叹著气说:“是……我这就去办……”
“且慢!”一声清脆响起,三娘好不容易挤出人群,她仔细地盯住床上动也不动的人,没发觉所有人全盯住她。
情况很糟,却不是全然无救。
她心中快速地下了判断,由怀里掏出一只绣袋,那是她随身带著的十二根三棱金针。目前最最迫切的,她必须先止住那些血涌。
风琉震惊地望著她动作,立刻挪动身子,遮住了马逵,不愿她见到这样血腥的景象。
“出去,别看。”他生硬地对她命令。
从没人敢在她诊病时对她大呼小叫,她要救人吔,这男人还摆一张臭脸。
“我不只要看,我还要模!”
她狠狠瞪了风琉一眼,手下金针也狠狠地直下刺入马逵的腑脏大穴,连下七针,血真的听话了,乖乖待在马逵体内,滚不出来。
“哇……”后头一堆人又议论纷纷了,连刘大夫也看傻了眼。
突然,三娘一只手被捉住了,她抬头看那大掌的主人,他脸上的表情显示出,他正处於极端不悦的状态。
“你究竟想如何?”风琉的语气十分严厉。
“没瞧见我在救人吗?气还没绝呢,你们竟准备办后事。”她气恼地想拍掉他的手,可是他力道好大。“放开啦!我再不救他,就真的得办后事了。”
“他满身是血。”他“好心”的提醒她。
“我看到了。”
“如果你吐了,我会非常生气。”
“如果风教头别站在这里碍事,我会非常感激。”
又是一阵议论和抽气声。
“风教头,你让姑娘试试吧,反正……事情也不会更糟了……”老管家没走,适时的插入话。病人都快断气了,他们还有心情互相瞪眼。接著,他转向三娘,“姑娘,您救救他吧,若需要帮忙,但说无妨。”
闻言,风琉终於松开箝制,哼声退至一旁。
“谢谢您,好管家。”她对老管家甜甜地笑,理不都理风琉,然后打起精神又说:“麻烦给我一盆热水,干净的布条。还有,各位可否退出房外?病人需要新鲜的空气。”
“走走!全出去,别杵在这里!”老管家摆起威严赶人,又听见他吩咐了谁烧水、找布条去。
“有没有老参片?”她询问刘大夫。
“啊!有有有,我拿给你……”他正瞪大眼瞧著她,还怔在她下针的神乎其技中不能自拔。
将参片塞入马逵嘴中让他含著,三娘温暖的手碰了碰马逵月复部上的伤。
“伤口太大,需要缝合。”这时的三娘果断认真,别有一番美丽。她水亮清澈的眸子转向风琉,“我要你帮忙啦!你捧住他的头,托高,别放平。”
风琉挑挑眉没再说话,听话的走向前,托起马逵的头颅。
“马逵!马逵……”三娘在他耳边不停喊著,马逵只是申吟,并未睁开眼。
在他眉心地方,三娘补上一针,缓慢地以垂直针法刺入,才一眨眼,马逵便静默了,睡得极熟似的,脸庞十分安详。
“好了,现在可以缝合伤口了。刘大夫,麻烦您将灯点亮移近过来,我需要充足的光线。”
三娘迅速地说明,翻开三棱金针的绣袋里衬,里边又是一番玄机。她选出一根毫针穿上线筋,然后深深地呼吸吐气著,弯去,开始由内而外地清理那道要人命的伤口。
那是受猛兽利爪攻击的撕裂伤,皮肉绽开得并不整齐,缝合上极花精神时间:二娘将他缝合完毕时已过了半夜,当她想直起身来,腰部和肩膀一阵酸疼,令她猛地往后倒。
“三娘……”情急之下,风琉喊著她的名字,丢下捧著的“人头”,冲过去检查摔倒在地上的她。
“我不用你扶。”三娘拍掉他伸过来的手。她还在生气,气他故意摆脸不理人。她撑著站起来,自顾地拔掉马逵身上的金针。
她脸色苍白,已然十分疲惫了,掉头对一旁的老管家说:“请您派人将马护卫的血衣换掉,擦拭身体时千万别碰湿了伤口,让他保持干燥清洁。过一会儿他会开始发烧,要派人看著,等烧退了,一切就没事了。”
“是是……姑娘您歇息歇息,这儿我会派人照顾。”
“嗯。如有变故,再知会我。”
收拾好自己的小绣袋,三娘疲累地踏出房门。夜虽深了,屋外还有一些人在打探马逵的情况,这会儿,几名护卫已涌进房裏了。
走在回廊上,三娘的脚步有些蹒跚,双眼既酸又涩,忽然想起自己整晚滴食未进。可是她一点也不饿,伤心和怒气早把她撑饱了。
她不想回房了。今夜月色不错,为什么她没了心情欣赏?如果一辈子待在碧烟渚,一辈子不认识他,她何来受这些苦?三娘身子软软地靠著回廊柱子,不知自己依心而为是错,还是对了。
“你还不回房,会著凉的。”
不知何时,风琉双手负在身后,离她这般近地站著。
三娘突然挺直身躯,小脸倔强,“我这就走。”
一扭头,她真要走了,手臂却教风琉握住。
“放开啦!你……你拖拖拉拉到底想怎么样?你想我走,我走就是了。”
眼睛雾雾的,刺疼刺疼的,她一张脸一迳地往前,不愿面对他。
“我……”唉,他简直不能理喻的反覆无常,她都要走了,他还留她做什么?风琉无奈地摇摇头,低声轻语:“你整晚都没吃东西。”
“饿不死人。”他为什么还不放手?三娘觉得好委屈,好想哭,但她只想躲起来静静舌忝舐心中的伤口。她的伤不比马逵的,没人能替她缝合。
“我们去厨房瞧瞧有什么可吃的?”
他尽量说得轻松,其实心中清楚,他忽冷忽热的态度伤害了她。可是,他根本没办法放任她不管,说起来容易,要彻底去做,他毫无把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