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琉彷佛著了魔,控制不住自己,头已经俯了下去,慢慢地、缓缓地要去接近那可怜又可爱的两片唇。
就在他快要亲吻住她的时候,很清很晶莹的泪,很静很难堪地滑落下来。风琉陡然煞住动作,神智由太虚间回返,他身子一震,这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……不,是自己正想做什么。
真的让她说中了,他正在趁人之危,他不是君子,是卑鄙之徒。
他动作极迅,忽地撑起身体离开了三娘,轻弹了一下她的腰间,俐落地解开她的穴。他背著她,粗里粗气地说:“为了安全,一旦发觉身后异样,先下手为强则成了保存性命的手段。是人是兽、是敌是友都不重要,最要紧的是保护自己。”他瞥了三娘一眼,口气加重,“你知道偷偷模模跟踪别人有多危险吗?我会杀了你的。”
三娘躺卧於草地,虽解了穴,软绵绵的感觉还充斥著四肢百骸,一时间提不起力气。“我……我……”连口齿都不清晰了。
她动了动手臂,勉强支撑起上半身坐著,秀发有几缕纠缠住风琉的衣衫,随著她的动作,全乖顺地荡了回来。风琉盯著她如云乌丝由自己身上飘开,咬咬牙,克制想伸手捉住的冲动。他知道那有多么柔软,就像那两片唇瓣……如果方才他不顾一切地俯去,如果他能不去在意那两滴泪,事情……会发展至什么地步?忽然,心头蒙上一抹惋惜。
“你怎么找到我的?”他又粗声一问,两道眉纠结著。
“我……我去了桃花酒馆打听,嫣缳告诉我你会往这个方向。还有……你的马,毛色很特殊,见过的人不容易忘……向沿途店家打探,就找到你了。”三娘微微发喘,明眸眨动,含在眼眶中的珠泪就流了下来。为何掉泪?她不明白,但绝非害怕。
他常常粗声粗气的恶言相向,但她并不怕他。在他欲俯下头时,她的心不受制地狂跳,像期待著事情的发生,很紧张、很令人脸红、很……哎呀,她不知道怎么解释恰当啦!就是一股热潮往眼睛冲去,心像要跳出嘴巴一般。
她偷觑了一眼,他的侧面轮廓深刻,刚毅的下颚布著青髭,嘴巴紧抿著,唇形十分好看。三娘突然撇开头,思及方才那一幕,她红透了耳根。
“你骑马的技术真烂,三岁孩童都胜於你。”风琉亦不提那奇妙的一刻,看著花开处处的山坡,出口没好话。
“是你暗算我!”罪魁祸首就是他!“若不是你,现在我会好好的坐在马上,不会这么狼狈。”
“我又救了你。”他目光调回,瞧著她所谓的狼狈。
宽大的男装更加松垮,头巾已不见踪影,任由黑缎发丝瀑泻双肩。一路滚下,他和她身上皆沾了不少花办儿、青草。她脸庞暖融融,眼波生动流转,双唇是唯一泄漏余悸的地方,苍白且轻轻颤抖……狼狈吗?不,一点也不!
“这是你该做的。”他的眼神让三娘又呼吸不稳了。
风琉一挑眉,硬拉回意识,叹气道:“你到底想怎样?”
三娘注视著他,鼓足勇气坚定地开口:“我……不走了,我要跟著你。”
闻言,风琉浓眉拧得更紧了,眼里冒出火花停驻在三娘脸上,一直望进她的眼底,似乎想看透她、看清她。尽避他未出口拒绝,但严峻的表情已十足显示出他的不赞同。
“我好想去见见世面。”三娘故意装出可怜兮兮的小媳妇样儿,“你说过你不是言而无信之辈,我很想相信,可是……我怕……我怕有一天你了却了自己的事,回来寻我时,我已经不在了。我或许……没命活到那个时候。”
“胡说!”风琉忽地斥喝,她的语气和认命的态度让他十分不舒服,竟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。“你会好好的。”
计谋再度奏效!俗语说:“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。”千金难买早知道,谁也无法预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儿。嘻嘻嘻,所以她没说谎哟,只是纯粹文字上的游戏。三娘心中带著得意奸笑,这回连眼泪都不必装了。
“你带著我吧,我会照顾自己,绝不麻烦你。”她愈说愈悄声。
“你已经在麻烦我了。”
风琉烦躁地爬梳著头发,内心交战不已。一丝带暖春风吹过,卷起山坡的花香,掠过三娘的长发衣衫,将她独有的药味送入他的口鼻之中,他心中乍现疼痛……这一刻,他已知道自己的决定。
风琉站立起来,估量著山坡的陡斜程度,心想著,他和这个病弱的麻烦女得自力更生地爬上去了。无奈地又叹了口气,他目光转回,朝三娘伸出一只手,不太情愿地说:“走吧!别赖著。前面就到别庄大宅了。”
三娘瞪著他伸来的大掌,渐渐有了真实感。她抬起头,两眼清亮清亮地望向那男人,莫名其妙的眼泪竟在这时流下,连自己都吓了一跳——原来,她真的这么担心,怕他冷酷地摆月兑了她。
“不要哭!”瞧见泪光,那男人挫败地申吟了一声,继而暴躁地喊,“你不走,我走了。”
“要的要的!”三娘胡乱地抹干泪,急急把小手塞入他手掌中。他表情苦苦酷酷的,掌心传来的温度却暖了她的手。
他支持著她勉强立起身子,才要放手,三娘双腿使不出力气,身体已经笔直地朝前倾倒。幸而风琉动作迅速,在三娘将亲吻地面之时,一把捞起她的素腰,然后,就听他头痛的叹息,“你可不可以别出状况?瞧,我又救了你一回。”
留她在身边,往后不知会惹出多少祸端?思及此处,风琉头真疼得发麻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三娘小小声声的道歉,头低垂著,掩饰住双颊霞烧。“我……我可以自己……走的。”腰上他的手臂好健壮,结实地揽紧了她,她的背也抵著男性的胸膛……三娘略微挣扎了一下,没法儿挣开呵。
“可以才怪!”他冷嗤了一声,一弯身,已将她瘦小身躯抱了起来-不是拦腰横抱,而是如怀抱幼童般,抱著她的大腿处撑起,让她坐在自己手臂上。
“啊!”三娘惊呼,立刻扶住他的宽肩,心跳得又猛又响,怕连他都听见了。
“别动来动去的可好?若跌了下去,不关我的事!”风琉很烦躁,这女人一定要像泥鳅似的动个不停吗?他咬了咬牙,忍住心头和身体上的骚动,强烈地对自己下达命令,如果她再扭个不停,他决定把她随地丢弃,不会回头了。
一步步爬上坡,虽然双臂“抱”著一个人,风琉依旧步伐稳健。突然,他不小心踢到草中的石头,脚下一个颠簸,他忙缩紧手臂护住她,而三娘也反射地收缩臂膀。
伴著一声惊喊,她揽著风琉的头颅,滑女敕的脸颊贴住他的,先是他睑上青髭扎刺著她,跟著闻到属於男子特有而刚强的气息。三娘怔了怔,马上撑开上身与他保持距离,一垂眸就和他的目光接触,发现他也怔怔地瞧著自己。
是风琉先回过神来,他一甩头,继续朝马匹走去,一直到把她丢上马背,他始终绷著脸,没再开口一言。
“我的马……”三娘回首,那匹买来的马正吃草吃得过瘾。
可是风琉理也不想理,自顾地翻身上马,手臂伸过她的腰侧捉住缰绳,才在她耳边丢下一句话,“你审马的功力很差,那是劣等中的劣等,让它自立更生去吧,我没打算收容它。”说著,风琉轻踢马肚,缓缓驱策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