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问君可怜妾 第4页

作者:雷恩娜(雷恩那)

女娃见他不说,却开了口:“我知道。爹爹说,堡主叔叔和大奔自己追黑狼王去了,追了好远好远,追到黑狼肚子都饿了——”

“那大奔呢?大奔肚子饿不饿?”男童突然发问,这问题对他似乎很重要。

“我怎么知道?我又不是大奔!”被弟弟打断话,女娃有些下高兴。“弯弓,你到底听不听故事?”

“我要听!我要听堡主叔叔说的。”

“我说的一样好听。”

“不好听!”弯弓跟他的小姊姊卯上了,就是不妥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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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时,卧房的门被推了开,一名少妇盈盈步进,登时情况大转,原本怒目相向的戏码改为兄友弟恭,两姊弟规规矩矩地站在床沿,齐声喊著:“娘。”

“羽衣、弯弓,你们姊弟又斗嘴啦?”少妇瞧出他俩的表情有异。

“没的事。”他们现在倒是异口同声。

羽衣抢著说:“娘,您瞧,我在照顾堡主叔叔呢。”她对向漠岩慧黠地眨眨眼,撒娇道:“堡主叔叔,羽衣帮您盖被子,别著凉了。”

向漠岩很配合,装出一副重病模样,乖乖让她盖上被子。

“好啦!厨房烤了芝麻饼,羽衣,带著弟弟问胡嬷嬷要饼去,不吵堡主叔叔了。”少妇赶著一双姊弟出门,一面将手里的东西放置桌上。

“是的。娘。”羽衣应了声,拖著弯弓朝门外去。

才跨出门槛,她便对著弟弟咬起耳朵,“本来可以引著堡主叔叔讲猎狼记,都是你,一点也不合作,现在好啦!什么都别想听。”

“你讲的真的不好听嘛。”弯弓委屈地嘟囔。姊弟俩不知还争些什么,小小身影已转入回廊。

“三娘,你这双孩童当真古灵精怪,尤其是羽衣,颇具乃母之风。”向漠岩调回视线,嘴角笑意不断。

碧三娘打开桌上一只木盒——那是她专用的百宝医箱——说道:“提到羽衣,还真令人头疼。教她读书背诗、辨药记名,她样样通,却样样不精,她爹爹也不管一管,就由著她。”她由箱中取出一盒膏药,用洗净的木片挖出些许,示意向漠岩翻下衣领。

她是医者、大夫,在她眼前没有男女之间的避讳。她年仅双十有五,与向漠岩同年同辈,但与生俱来的记忆力让她习得神人的医技,江湖间未有人不知“玉面华佗碧三娘”的名号。

她将膏药均匀敷在向漠岩颈后,微凉的药效缓和了伤口发痒的不适。向漠岩轻吐出一口气,静静说道:“三娘,我今天就要下床。”

三娘手下动作未停,一面回道:“堡主的身体一向健壮,平时少有病痛,但一感染,非大病一场不可。听三娘的劝,堡主最好多休养。”

上回猎狩狼群不慎跌入渊谷,部属利用猎犬寻著大奔的气味,一路追踪至谷底,终於将他救出。在返回啸虎堡路上,因接连赶路,未能好好休息,不注意又受了风寒,这一病,让他整整在床上待了七日。

“我今日就要下床。”向漠岩重复了一遍,语气坚定。

三娘了解他,未再开口劝说。处理好颈项的伤,她随手写下一张药单,叫来仆役,要他照著上头写的抓药去。

此时,东厢房外的石雕拱门处出现一个硕长身形,朝这边走来。三娘看见他,玉容露出浅甜笑意,不由自主地迎了过去,男子伸出手揽住她的肩,一同跨入寝房门槛。他姓风,单名一个“琉”字,是啸虎堡护卫教头;六年前娶了玉面华佗为妻,育成一双子女。进了门,向漠岩已正坐在床沿,一对眼炯然地盯著风琉。他表面上很平静,但心思缜密的三娘已看出他眼底有某些东西在闪烁。

“有消息吗?风教头。”向漠岩忍不住开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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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堡主交托之事已有眉目。这几日,由渊谷起始分画范围,逐区派人查探,方才刚得回报。原来救堡主那位姑娘便住於华阳镇上,是流袖织掌管平恒平老爹的掌上明珠,闺名云纱。”风琉一五一十地报告。

云纱。平云纱。针织在丝帕上的小字,真是她的名,如云轻柔的白纱,似同她的人。不知不觉中,向漠岩脑海里浮出那张丽容……

定了定神,他移步下了床,思索地又问:“流袖织?是华阳镇上那间染织大铺?”

“正是。啸虎堡每年采购的衣布,十之八九出於此。而年底将近,华阳镇一年一度的选丝盛事已喧喧扰扰。平家虽蝉连几届染织状元,但因今年皇帝老爷要选御用丝织,镇上各家染坊为此相互较劲,有的还由外地请来染织师傅。”

风琉停顿一下,继续说道:“镇上目前看好两家铺子,其一便是老字号流袖织,另一则为冠彩坊。这冠彩坊来头不小,分行铺子遍布北方各省,去年才在华阳镇设立新店,夹带雄厚势力,并吞了不少染布行,对於此次朝廷选丝之事,冠彩坊更是卯足了劲。听闻他们幕后的大掌管裘元霸,将赶至华阳亲自坐镇。”

“华阳只是小镇,怎么朝廷选了这不起眼的地方?”三娘微蹙著秀眉,语气质疑。

风琉笑了笑,瞧妻子一眼,“镇是小,可是流袖织的名气却大。不知他后宫三干佳丽哪位得宠,又正好穿过流袖织的布匹,那佳丽在皇帝老爷耳边赞叹上几句,他老人家闲著没事,也跑来华阳一探究竟,还搞个御用选丝的无聊名头。”

“当真?!”三娘惊异的睁大美目。

“我胡猜的。”

“哎呀!”三娘娇喊了声,一手捶了过去,“你又混说,就爱捉弄人家!”

风琉哈哈大笑,一手接住妻子的小拳头,将她的柔荑压在自己的心口。三娘红著脸挣月兑不开,又想斥责又想对著他笑。她向丈夫眨了眨眼,随即朝向漠岩望去,要风琉的举止收敛些,却发现房内那名“第三者”根本未曾留心他们夫妻俩的小动作,向漠岩背对他们,面著窗静静伫立。他手中不知何时握了一条丝帕,洁白的帕上残留著清洗不掉的血印;他手指慢慢摩搓上头的红印子,瞧著手中丝帕,心里头想著一个人儿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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忙碌於手边的帐册,将今日往来的交易做个整理,云纱手指灵活地推拨算盘珠子;铺子里好安静,珠子相互碰撞的声响就显得更清晰。她低首专注地核对数目,案前一盏油灯将她几丝刘海在额上印了细影,微微晃动。

“纱儿,晚了,快去睡吧。”平老爹掀开布帘,探进身来。

云纱搁下帐务,迎了过去。“阿爹,怎么出来了?您歇著吧。”将阿爹扶坐好,她倒来一杯茶。

“我不放心,所以出来瞧瞧。小笛子呢?今天没留下来帮你打烊吗?”

小笛子是流袖织的小长工,由於家里穷困,十一、二岁便被卖到了平家当差,逭两年多来,手脚倒也勤奋。

“他娘生病了,我要他早点回去。反正过了黄昏,店裹头就冷清了,我一个人应付得过去。”云纱说著,一面轻轻捶著爹爹的肩头。

平老爹似乎有所感慨,他重重地叹口长气,“我就你这一个孩子,你娘走得早,现在我老了,越来越不中用了,铺里大小事务全得靠你张罗……唉,你该是男儿身,这般抛头露面,只怕耽误青春。”

“阿爹,我不嫁,我要陪著您。”云纱蹲在他的膝前,微仰著头。

“傻话。”平老爹望向女儿,抬起枯瘦的手,爱怜地抚著她的发。“孩子,你这么的好,值得一段美满姻缘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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