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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间

夜合花(上) 第24页

作者:雷恩那

樊香实提气奔驰,也不知要奔往哪里,此时的她全然不想回“空山明月院”,就是循着石道不停往上窜。

待她意会过来,人已钻进“夜合荡”泉畔的那一大片花丛里。

这里是她的小秘境,此刻花未开,暗香已浮,似有若无盈进她鼻间,抚触了她的心,突然间再难忍住,她抱着双膝竟“哇啊——”一声大哭起来。

哭过一阵,她抽气再抽气,为何感到如此委屈?她自问着,却找不到强而有力的理由,只觉胸口难受,觉……得觉得公子很坏,明明是他来找她的,但见着她、跟着她,偏偏不跟她说话……

她被“吊”得很难过,根本是欺伤人嘛,公子真的、真的很坏啊……

“呜呜呜……”还要哭,小脸埋在膝上,呜呜哭泣。

“阿实出来。”

“呜……嗄?咳咳咳——”被那突如算来的声音惊吓到,她哭到呛住,一时间又要哭、又要咳,十分狼狈。

癘窸窣窣一阵,一道青影分拂花丛踏进,侵入她的小巢穴。

好丢脸……她心虚得不敢抬头,双肩因为忍咳而轻颤,呜呜泣声还没办法立时停止。方才哭昏头了,都不知公子几时来到,又站在花丛外听了多久?

然后,她听到一声长叹,幽然若梦,如梦中延生而出的情丝,婉转徘徊。

如夜合之香在暗夜飘荡,她心湖也荡开了什么,一绞,绞得她终是抬睫望他。

“阿实是不打算跟我说话了吗?”俊唇微撇,噙一丝苦笑。

……什、什么?!

她泪珠犹在睫上,眸子不敢置信地睫圆了,瞪着恶人先告状的陆芳远。

“还是不跟我说话?”他神情苦恼,在她面前盘腿而坐,又曲起一臂,手肘靠膝,以手支着额角。

樊香实快把两颗眼珠子瞪出眼眶。

吸吸鼻子,她用力喘气挤出话。“公子不要……不要血口喷人……”如此一辩,心里又觉委屈,想来是在气他,但又觉他模样忧郁可怜……头都晕了,眼前全然不是她能掌榨的局面,亦非她能立即厘清的情绪,她想忍住不再哭,但眼泪偏握要跟她作对,一波汾又一波涌出来,让她更难堪。

一只宽袖温柔贴近。

鲍子依旧叹气,却似拿她莫可奈何了。

他轻抓袖子帮她拭颊擦泪。

她哭得眼花花、脸也花花,他一挨近,她像受尽欺凌又饱尝委屈的孩子见到亲人一般,泪难止,反倒哭得更厉害。

“公子……”喊了声,就这么啥也不管地扑进他怀里,榄住他的颈项,蹭着他胸膛,哭声陡又放大。

陆芳远由着她搂抱,但并未回抱她,仿佛费劲克制着。

她察觉到他身躯变得僵硬,隐隐有气盘腾在他周遭……

蓦然间她脑门一麻,公子他、他竟在运气抵御?!

他想抵挡什么?

是……是抵挡她吗?

眸珠浸泪,她从他硬邦邦的怀里抬起哭红的脸蛋,极近地望入他深目之中。

男人目中苦涩,努力想掩去波澜,但毕竟是慢了,那深黝黝的瞳心因她的扑近而喜亮着,只是不敢放纵。

再不那样做了……他对她承诺过。

不再忘情地抱她、俊她、亲她,不再试图亲近她,因那太过孟浪鲁莽,会吓着她。所以,再不那样做了。

她终于明白过来,公子原来是在强迫自己不亲近她!

接近,但不能太亲近,公子想让他们俩如过往那样相处,但不可能了,他已经那么贴近过,她四片唇瓣缠绵难休的感觉已深深印在她脑海中,深入她骨血里,还有……还有他臂弯是的温暖啊,怎是说摆月兑就能摆月兑?

她更用力抱他,涕泪全蹭在他青衫上。

“血口喷人……是吗?你见着我就发怵,心里起了疙瘩,但你跟你的小牛哥倒有那么年话可说。”陆芳远暗哑开口,似想淡然揭过,偏生不能。

她一听,更觉难受。“我没有……呜……又没有不跟公子说话,小牛哥他……”

“阿实想跟他去吗?”

晴空雷响一般,他的问话突然轰将过来,炸得她耳膜生疼。

她微微放松搂抱的劲道,仰脸,雾眸怔怔瞧他。

男子面庞依旧清俊无端,五官依旧俊气横生,但眉宇间晦暗之色平添轻郁,竟有本事惹得他整个人泛华光,美还有更美,俊仍又更俊,无边无际的姿采动人心弦,即便忧悒,亦是无边无际的好看。

怎会这样?怎能这样?樊香实只觉世间不平之事又添一桩。

然后,那张搅碎她心神的英俊脸庞终于垂下,深渊般的双目投落在她睑上,再次追问:“你想离开『松涛居』,跟着你的小牛哥远离北冥吗?”

他问声发紧,紧得让她背脊陡地窜上一股寒劲,鼻间却又发酸,热呼呼的气直往眸眶冲腾。

瞬时间,像把一切都瞧清了。

鲍子裹足不前,她亦裹足不前。

鲍子明明盼望她留下,不愿她走的,却硬要装出潇洒大度的姿态,说什么她若要离开“松涛居”,他无权阻拦,明明……明明不希望她走嘛!

可恶、可恶啊……她内心胡乱骂着,一时间却也弄不清谁较可恶?

是公子的忧郁隐忍伤人心?

抑或她的踌躇不进更为磨人?

原来皆是多情种,而她实在也不知为何再单纯不过的主仆之缘会演变成现下这模样……对公子上了心,迷迷糊糊动了男女之情,见他难受,她便难受,他开怀欢喜了,她也才真欢喜,闹得眼里只余他。

小姐当初狠狠伤过他一次,而今他为她的去留痛苦,她岂能舍得?

舍不得,所以把自己归给他了。

他守着当日所说的承诺,再不那样亲她、搂她,既是这样,山不转路转,就由她来做些逾越再逾越的事,没有主子,更无仆婢,就仅是一颗想亲近他的心,一具想亲近他的身躯,男人与女人,他和她,在这小小的所在回归到最纯粹的性情,依心而为,暂不多想……

“阿实若走,公子该怎么办?”低问,她一瞬也不瞬地凝注,心口火燎。

“你当真想走?!”陆芳远声硬,面庞有些扭曲。

她察觉到了,公子似想扯紧她、捆抱她,但他咬牙未动,眼神惊过狠色。

他强忍的姿态让她心中酸涩,想起小姐刺伤他的那一幕,后来他按着伤到、背靠岩壁颓坐下来,当日那表情仿佛重现在她眼前。

她没有答话,亦答不出话,绞心之痛益发难受,脑中与血脉是有一股气腾腾乱冲,她螓首一侧,脸陡地凑上,笨拙却热烈地吻住他的唇。

极想、极想吞咬什么,她心尖颤栗,浑身颤栗,颤抖的十指更是紧揪着这具男性身躯。他的气味如此美好,化在她舌尖上,盈满她的鼻腔,她被一股力晕拉了过去,双手在他颈上、背上一阵乱揉,然后……她、她无法呼息了!

“呼呜……”憋气憋太久,她发晕,脸蛋红若渗血,下一瞬,她猛地将湿润小嘴从他嘴上拔离,大口喘息。

她吁喘不已,水漾双眸却直勾勾望着遭她小狈吞食般强吻的陆芳远。

她瞧见自己的杰作,面前男子两片唇瓣愕然般微启,唇泽鲜红欲滴,而唇上……唇上尽安着水光,全是她大胆狂妄干下的好事!

她面红耳赤,却固执得不肯挪开眸光。

他眼神深邃难明,同样直勾勾注视她。

仿佛彼此扯紧一根无形弦,双双凝注无语,那根弦愈扯愈紧、愈来愈绷,他们都往对方眼里试探,以为能瞧出一丝端倪,孰不知跌得更深,那是个无底的所在,心头火,血里欲,意志渐远,神魂俱凛。

“铮”地厉响,无形弦断狂情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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